秋风萧瑟,几朵不厚的乌云遮住了所有的阳光,细密的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墨绿的雨布上,不断发出声响,倒是惹得人不得安宁。
没人喜欢这秋天的雨水,因为秋季落雨往往是转凉的征兆,健骏的军马不时甩甩已经完全湿透的尾巴,点点水滴洒落在路边的积水中,溅起片片涟漪。
这条昔日车水马龙的干道似乎也因为这秋雨而落寞了许多,只余这一支军队,行走在这宽敞的大道上。
长龙般的行军部队,一直沿着这条大道,延伸至山丘的那头,仅仅只有五个大队七百五十人组成的帝国第十六联队在此刻也显得格外壮观。
此时,这支部队的所有人都披着制式的雨衣,将全身都隐藏在帽兜雨布之下,步伐匆匆一片沉默。
他们必须在夜晚来临前赶到目的地,这突如其来的落雨对他们而言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部队的后方,紧随着的自然是为数不少的辎重,盛满粮草的宽大马车都被临时找来的雨布堪堪盖住。
古语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是这些粮食都受潮了将会是这支部队的真正危机。
而这其中,一辆小尺寸马车显得格外不显眼,甚至都少有人围绕其旁,仿佛只是一辆出发时临时添上滥竽充数的运粮马车。
透过雨布上被特意打开的一个口子里望,里面却根本没有粮食堆放,隆起的雨布下空空如也,只有数支长绳拉着承载着雨布的板车四周,保持着雨布的形状。
这窗户一般的小口透进的阳光,正好撒在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桌子上是一份帝国的地图,与数支不同颜色的笔。
这临时的帐篷中满是酒气,一个盖着军大衣的男人正横窝在离桌子不远的地方,呼呼大睡。
似乎是这小雨让原本平坦的路有些泥泞,马车毫无征兆地晃动了几下,惊醒了马车后的睡梦中人。
他双眼迷离地看了一眼那小小的窗户,有些发黑的天空让他有些发懵,随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喊道。
“副官!副官呢?”
马车前座的两人听到这声音也是一愣,坐在副驾驶的那名士兵随即翻身跃入后方的小帐篷,同时顺手,取下了湿漉漉的兜帽。
雨衣下的士兵竟是一名年轻女子,身着帝国的军服显得极为干练。
她望着一脸愤怒的男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而是例行行了一个军礼,大声回应,开口后的声音却如莺语一般动听,足以令不少帝都所谓歌手,默然失色。
“副官娜塔莉报道!联队长请指示!”
“我和你说了,睡两个小时就把我叫起来,现在几点了!”
这名醉酒的男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报告长官!路上无事,而您昨夜因为下雨,一宿未眠,又喝了酒,需要休息!”
这名副官倒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但双眼一直犀利的直视着前方,对于她的联队长的愤怒视而不见,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那男子拍案而起,指着娜塔莉,一时气结,竟想不到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这不是第一次了。
见联队长怒气已去,娜塔莉紧绷的双肩一松,稍微放松了些,想必已是对自己长官的脾气摸得差不多了,但仍是保持着笔挺的军姿。
而这联队长也没有再追究,直接无视了仍站在不远处的娜塔莉,径直走向了那不大的桌子。
他在地图上笔画了记下计算距离之后,问了一句:“我们现在离利兹城还有多远?”
“不到半个小时,天黑之前一定能到达,我们离正在遭受血族攻击的风暴要塞行程不到两天。”
副官用着嘹亮地声音回答道,却让不大的帐篷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安静,两个人都对于这个回答中多余的后半句其中的暗示心知肚明。
良久之后,联队长长叹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
“从帝都才走了十天,就走到了边境线上,要知道二十年前,老子从边境的家乡走到帝都花了三十多天,该死的血族,我也想上前线啊!我想亲手多杀死些禽兽!但是我们军令在身啊!”
副官娜塔莉没有再说什么,也是长叹一口气,笔挺的军姿随之松了下来,帐篷中又只剩下了不时在地图上记录的动笔声。
“啊,对了,那个我们两天前救下的小子呢?”
这名联队长似乎才想起这档子事,用着不紧不慢的语气问到。
“他……还是没有进食。”副官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描述这样的情况。
“那我去看看吧。”
昏暗的马车中,坎雷尔的思绪,还沉浸在曾经的回忆之中。
小时候自己打架父亲挡在成群的孩子前毫不讲理的气魄,贪玩到傍晚回家后父亲若霜的神情。
一段又一段的画面中,自己逐渐长大,画面也逐渐清晰,最后定格在了那个被书架压倒的血奴身上。
之后,是那个冷漠凉薄的诺拉,那个拉着发软的自己穿梭于鲜血与死尸中的诺拉,最后的画面,是那副如梦一般的油画。
坎雷尔再次将脸深埋在手臂中,悲痛欲绝,却无泪可流,脑子里又是一遍这样的画面……
眼前突如其来的二人,让坎雷尔有些奇怪。
这名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看肩上的军衔应该是个不小的官,却衣冠不整,皮带随意耷拉在腰间,身后披着本应穿上的军大衣。远看上去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就胡子拉碴,面色颓废,一身酒气。
最可怕的是,进入马车后,一言不发,竟直接拿起了面前自己没心情吃的食物大快朵颐,像是个饿死鬼一般,令人不敢恭维。
而他身后看起来卫兵一样的角色,居然是个年轻女子。
长相秀丽淡雅,眉宇间说是肃杀倒不如说更多是柔美。刚刚到后颈的褐色头发软毛似的根本不像能经历战争的样子。
她身上的军装穿得倒是像模像样,但敞开的军服外套下穿着的紧身服勾勒出一副相当标致的身材。
坎雷尔已经在心中猜测了一百种两人直接可能存在的龌蹉关系了。
坎雷尔不会怪军队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救援,他知道不可能随时驻守一支军队来特别保卫那样一个偏远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