潏水。
常言临水有山,潏水两侧都是探龙山的分脉,山体矮小,但阻拦行人过客绰绰有余,只有少数几处形成夹谷,地势平坦,作为渡口,只是此时黄巾乱起,本就冷清的渡口此时更是人鸟踪迹皆无。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十多名骑兵飞驰到渡口,领头的正是冯林,兜鍪不知丢到那里去,头发随意绑起来,甩在脑后,盔甲遍布伤痕,新染的血迹未干,停住马,他和战马的喘气声像是一高一低两个风箱,扯着破锣嗓子喊道:“机和,钟机和,你在哪?俺过来啦!”
旁侧丘陵上亮起几点火光,人影婆娑,还有战鼓的轰隆声响起,似乎隐藏着千军万马,蓄势待发,但很快被钟辞的声音盖过:“错了错了,都停下,黄巾军没来!”
轰隆声和喊叫戛然而止,钟辞跨着一匹矮驴从一条蜿蜒山道颠下来,那头驴啊哦啊哦叫着,显然对于钟辞的驱赶极为不满意。
跌跌撞撞下了丘陵,钟辞死死向后拽住驴套脖,总算有惊无险停了下来,想抱拳,但又怕控制不住驴子,看着冯林道:“冯兄快些随我来,我们要早做埋伏。“
冯林一把拽住他,有些恶狠狠道:“俺才反应过来,交战之时随意调军,这是按逃兵论的!要是尚德追究起来,我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之前在县城整兵时,钟辞向他预估了战场态势,断言黄巾军必败,但要捉到张才几无可能。张曼成对于这个侄儿极为宠爱,特意调拨了上百亲兵随身护卫,周文是不可能让强弩之末的汉军,去和陷入死地的张才拼命,鱼死网破对现在的郎陵一点好处都没有。
作为周文器重的军官,冯林自然清楚这些状况,却不明白钟辞说这些是干嘛?难不成他有什么捉张才的办法?想到这里,冯林的眼神玩味起来。
钟辞也没有让他失望,分析张才会从潏水渡船南撤,投靠正在攻打南阳宛城的伯父张曼成,可从中途设立伏兵,痛打落水狗,只是他手上无兵,希望冯林能率领本部骑兵帮他,而且要瞒着周文。
听到要瞒着周文,冯林本想回绝,但转念想到张才的身份——黄巾渠帅,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而且本部骑兵仅有十多人,数量少,机动性强,对战局影响不大,实在打不过了也可以跑啊,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你有多大把握?”冯林饶有兴趣问道。
钟辞无惧直视,“若冯兄旁观,五成把握;若助我,必胜无疑。”
“怎么帮你?”
“骑兵人少,又是攻营的厮杀战,周贼曹肯定会让你从侧翼放火,届时待黄巾军彻底混乱后,你立刻领兵向南到潏水渡口,我会布置妥当,只等张才钻进咱们的口袋!”
冯林答应下来,在战场上瞒着周文,私自将骑兵带到预先约定好的地点。
他这人脑子不太好,反应迟钝,之前利诱熏心,现在才回过神来,这是临阵脱逃!
钟辞向他一抱拳,面色如常,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冯兄只是县兵,不明汉军军律并无不可,贼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张才是黄巾渠帅,拿了此人拜将封侯也是可能,孰轻孰重,冯兄要仔细斟酌啊。”
“斟酌个屁,俺都到这了还能回去不成?赶紧说,待会儿咋打?”
钟辞向旁侧一挥手,“边走边说,城中大半士兵被贼曹带出,余下部分要守城,我无权调动,所以此战只能使诈……”
冯林忽然打断道:“不对啊,俺看丘陵两侧人影憧憧,不下千人,这些兵从哪来的?”
“所以要使诈,我安排城中三百名妇人,夜行抄近路过来,拿着草人站在在丘陵上,夜色深沉,又有战鼓号角遮掩,远处看不清楚,足以迷惑溃散的黄巾军。”钟辞将冯林等人带到不远处的草丛中,齐腰高的灌木枯草刚刚萌芽,在地面铺了一层还没腐化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