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了,回来得这么晚。”长仪公主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
“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耽误了些时间。”白熙没有提及见到皇帝的事情,“殿下怎么在寝宫里看书?这么用功。”
“就在刚才,我皇兄过来了。”林祯合上书,“恭喜,我很快就不在天一书院折磨你们了。”
闻言,白熙眼前一亮,旋即觉得不妥,连忙垂下眼睑:“不能再聆听夫子的教导,学生深表遗憾。但是,敢问殿下,为何要离开书院?”
“北晋使团已经从雍城出发,后日就到金陵,太子保奏本宫署理礼部侍郎事,负责使团接待。”有侍女送上一小盅热腾腾的汤,林祯取过碗亲自舀满一碗递给白熙,“你说不能时时聆听我的教导,那是不对的,因为。本宫再忙,也是要回家的。”
“咳咳……”她呛着了,回家……还要?!
“当然,就算本宫不回来,你也不能不回家。”她最近已然与吴宇陷入冷战,自然不会住在吴宇的府上,那还真的是无处可去。
“殿下,不知北晋使团此来所为何事?”赶紧明智地把话题引开。
“乃是为了贡封互市之事。”
原来如此,白熙心中一下子了然。北晋老皇新丧,太子年幼,正是主少国疑之际,以摄政王沈春秋为首的皇室势力与以新帝的舅舅魏国公倪佑良为首的外戚权臣不合。两方忙于内斗,当此时节正是无暇南顾之时,现在派人与大唐修好也是意料之中。她的亲爹,号称小妾和军队一样多的长宁老王爷长期与北晋周旋,恐怕在某些方面,长宁王府对北晋的了解比朝廷掌握的还要多。
“那使团带队的是谁啊?”
“摄政王嫡长女,清河君主沈晗。”原来如此,是因为对方同是女子,所以才临时命长仪公主接待。
“公主要小心,据说这位清河郡主是沈春秋的智囊,十分不好对付。”白熙提醒道。她在北伐之策的策论中写到,若果不能再智谋上胜过对方的智囊,那就只有暗杀这一条路。
“沈晗足智多谋,本宫又岂是好对付的。”如果是长仪公主的话,那倒是不用担心。
“如果有接待事务,你也是要出席的。”
她……这身份实在是有点尴尬呀。一方面是天一书院的白丁学生,一方面是一品驸马,另一方面又是超品的长宁王世子。
“我身份尴尬,带着我,可能会给殿下丢脸。再说了,家里来信说我爹最近火大,万一听见我又不成器,恐怕会气着他老人家。”北晋欺负不了她家长宁藩,万一在接待的时候逮着她欺负,那岂不是要气死她爹长宁王吗。
“没用的东西。”林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踢她小腿,“有本宫在……”
“谢殿下。”她立刻长揖到地。
“我还没说完,有我在,事情还是要你自己扛。最近的事情绝对不会比你上课轻松。”
“……”她要回家!实在不行就住到书院去!呜呜呜……
“长仪公主走了!”
使团来的这一天,天一书院放起了炮仗,学生用水缸里的瓢敲着洗菜的木盆来庆祝。吴宇抱着自己亲笔书写终于及格的策论热泪盈眶。被林祯整治地大气也不敢出的书院学生们弹冠相庆。
“我亲爱的弟弟呢?”
“少爷,世子殿下您没注意吗?表世子殿下最近住在宫里,都两天没来上课了。”
“哦,还真是。都是因为这几天没抄他策论。”塑料兄弟!
“北晋使团进临安了,就在德化门。”天一书院都轰动了。
“让一让,让一让。”
“听说使节是北晋清河郡主沈晗,是个美人儿呢。”
使节队伍浩浩荡荡,中间那辆华丽的马车想必就是清河郡主的座驾。吴宇手里捏着个炊饼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眼睛死死锁定那辆车,恨不得将车壁盯出一个洞来。
素手分开车帘,露出清河郡主带着和蔼微笑的脸。
夹道围观的百姓呼吸为之一滞。车帘缓缓合拢,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救命呀,我的心跳得好快。为什么我还不能进京卫,如果我进了的话,今天就可以在宫中见到清河郡主了!”吴宇西子捧心,眼皮乱飞。
“少爷,少爷,你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书童忍不住拉他,“再不去上课就要旷课了。”
“那不是吴宇吗?”骑着马刚刚在城门口迎接过清河郡主的长仪公主道。
今天白熙也换上了一身礼服,峨冠博带高据马上,这位大唐驸马看起来也是很有气度。
“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她才懒得理呢。
“清河郡主今日可是出尽了风头。”白熙用马鞭敲着手,这预先造势做得不错呢。
“无伤大雅。”分明心中有波澜,面上却毫无动静。
夜宴,临仙殿。
非正式的接风宴,帝后没有出席,由太子与长仪公主陪同,太子妃亦不在侧,大唐皇室的家眷只有白熙一人。宫廷乐队款动丝弦,最美的舞姬在台阶下遥遥拜了,一派莺歌燕舞南国风流。
“承蒙大唐太子与长仪公主宴请,清河先行谢过。”清河郡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她身边坐着一位大约十岁的孩童,虽然年轻,却犹如沉渊静潭般稳重,让人不能忽视。
“郡主客气了。”太子回敬。
“那孩子是谁?”白熙问。
“说是摄政王的幼子,名字都没有外传。”林祯也盯着那个孩子,清河郡主虽然气质高贵举止优雅,但那个孩子才是最吸引人目光的存在。
“今天那第二辆马车坐的就是那个孩子吧。”白熙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我看今天北晋使团有不少人都明里暗里护着那第二辆车,摄政王很在意这个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