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洞口,往下张望,道:“一个破山洞有甚么稀奇?快些上来。”希儿道:“这条隧道好长,会不会一下子通到森林外面?”我心中一动,道:“你等我,我和秋水姐姐也下来啦。”我先跳了下去,然后接住跟着跳下来的慕秋水。
这片森林枝叶极为繁茂,遮天蔽日,光线很弱,跳进山洞,见到那条出口,往里走了两步,竟像又天黑了一样。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路也越窄,一开始三人肩并肩,仍然阔绰,再走一会,便仅容一人可过。我走前边探路,慕秋水、希儿一前一后跟着我,路越走越窄,三人侧身才能通过,眼前几乎不可见物,因山石的挤压,呼吸也不那么畅快了。
希儿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罢?越来越黑,谁知道前面通到了哪里?”我也心中忐忑,正要说话,听慕秋水道:“不走到头,怎知前面是甚么?说不定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森林,跳出了他们的魔掌。”我心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可不能被一个女人比下去,叫她们笑话。”说道:“秋水姐姐说得是。从上面走,出林子的时候,被他们发现,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还能全身而退了。而且再遇上些花豹巨蟒,以咱们此时的体力,只有乖乖被吃的份。再往前走走,如果没路了,再退回来便是。”
希儿见我二人都这样说,当下无话,慕秋水将她杀蟒的匕首递给我,道:“你在前开路,拿着防身。”我接了过来,道:“再往里走会更黑,谁也看不见谁,咱们手拉着手,也好有个照应。”慕秋水道:“好啊。”轻轻一笑,又道:“希儿走中间,让你的南生哥哥牵你的小手。”
我提出携手同行,原没什么想头,慕秋水这么一说,我忽地有些做贼心虚,见她紧贴石壁,尽量给希儿让出过道,又微感失落,忍不住想:“我说出这么个提议的时候,大概从内心深处,也未必有那么正大光明。”
希儿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呢。他只想牵你的手。”希儿的话把我吓了一跳,有被人看穿的尴尬,却听慕秋水道:“他牵我的手,我会担心再闻见酸溜溜的味道。”希儿哼道:“讨厌姐姐了,老是开我玩笑!你爱让他牵,就让他牵了,跟我有什么相干?谁会酸溜溜啊?我是甚么?青橘?还是杨梅?”慕秋水道:“他好香么?谁爱要他牵?说说笑笑,你不就不害怕啦?”希儿嘻嘻一笑,牵起慕秋水的右手,道:“还真的不怕啦。”
听见慕秋水如顽童般和希儿斗嘴,我倒有些好奇,她执掌声名赫赫的娥皇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想起思过崖上,初见慕秋水时,她面对铁锰那种让人倍感压迫的江湖大豪,始终笑吟吟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处处透着从容,摇了摇头,心想:“当然不会,她本是人上之人。”
我正胡思乱想,一只软绵绵的小手伸了过来,耳中听到:“你摇头干么?想什么呢?走啦!”我一下惊觉,见慕秋水雪白的脸颊,挨得这么近,几乎就在眼前,心中一阵迷糊,“哦”了一声,不由自主地便抬起了脚。
这只手纤细修长,五指尖尖,真如春葱一般,握在手中,仿佛一根极轻极柔的羽毛,不经意间拂动了心头最软最弱之处。眼前已经完全黑暗,潮湿而又狭窄,我却盼这黑暗、潮湿又狭窄的山道,永远也不要到尽头。
“什么也看不见,我只希望我前边的两个人,不要偷偷摸摸地去卿卿我我,别忘了还有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希儿的声音在黑暗里飘荡,我脸上一红,手中那只手轻轻一挣,从我手中挣脱出去,突然听见咣的一声,在无边的寂静中格外清晰,我一惊,挣脱出去的那只手,又很快的回来,拉住了我的手,这时希儿嘿嘿嘿笑了起来:“不要害怕,我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块小石头。”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不知这块小小的石头,是不是惊起了鸳鸯?”
我道:“你这小丫头,古灵精怪,谁将来娶了你,可有得苦头吃了。”希儿道:“我料你将来的苦头,也不会比别人少。”慕秋水道:“现在很甜么?三个人没吃没喝,又个个带伤,在这深山老林里钻了两天两夜了。”不说吃的还好,一说吃的,三人的肚子都有些咕咕作响,三人听见声音,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原本萎靡不振的三人,在这笑声里,似乎精神一振,也不觉有那么饥饿疲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