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三三两两地围着圆几,贾玮和探春一桌,随后王青妤和王智一同凑过来。
热气氤氲中,四人边吃边聊。
“宝哥哥,自从去年重阳的咏菊诗后,怎么再不见你赋诗了呢?”如此吃着聊着,一阵子后,王青妤猛然问道。
贾玮并不奇怪她问到这上头来,年初前来拜年之时,这位文雅秀气的表妹,同他交谈,便大半集中在诗词方面,此时对方语气认真,但对他而言,此类话题不可能认真起来,随口笑道,“是挺长时间没写了……恩,忙于办报,只能搁下。”
“你诗才惊艳,搁下不写……真太可惜了。”
“呵呵,办报重要。”
“可是……哎,宝哥哥,你就不怕人家说你江郎才尽了啊?”
贾玮便放下汤匙,抬眼望望她,小姑娘眼中分明带着几分狡黠,不觉莞尔……激将法?
摊了摊手,“我早就江郎才尽了,烟湖泛舟时,我只写了两句,便写不下去了。”
“你尽哄人,便是这两句,也是旁人写不出来的。”激将法也没用,王青妤沮丧得很,但贾玮这时提到烟湖泛舟的诗句,她不由在心中重温了一遍烟波轻拍英雄梦,明月偎进玉人怀年方十三的她,所感受到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名士风范。
这位清俊洒脱的表哥……视线同贾玮碰了碰,她没来由地面上一红,轻轻覆下眼帘。
一旁的王智见二姐突然不说话了,高兴得很,适才他始终插不上话,眼下终于可以开口:“……宝哥哥,记得我问过你两回训导班的事儿了,你总是岔开,再过几月,我便要参加道试了,拿不定主意在此之前,要不要报名训导班,你倒是仔细同我说说训导班的情形,我好参详参详。”
贾玮眨眨眼睛,身子往椅背一靠。
这俩个王家姐弟,皆是难缠,好容易姐姐消停了,弟弟又来了。
但相较而言,王青妤不过想方设法让他赋诗,这个王智却是一门心思地打听“捷径”,事不过三,看来有必要好生劝诫一番,否则他这个训导班的始作俑者,倒是要误人子弟了。
面色肃了肃,“你真想了解,我便说说……所谓训导班,无非是一门生意,吸引的是那些学业不精、心存侥幸的学子,可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论如何,二十来天的训导,岂能代替十年寒窗……”
“……况且话说回来,咱们这种人家,科举为何?单是为了做官么?其实不然。若只为做官,咱们这种人家总还有种种途径……既以科举进身显名,那便踏踏实实,锤炼学问,磨砺品性,以期将来学以致用,才堪重任……道理如此,希图科考捷径,于你何益?”
这番话说出,王智面色羞惭。
坐在旁边圆几的王子腾也听到了贾玮同小儿子说的这番话,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外甥,很不简单,说理透彻,丝丝入扣,连他听了,也唯有信服,只盼智儿能听得进去,从此发奋。
……
午餐过后,送走贾政等人,王子腾返身回到院子,随即去了卧室歇息。
晚上京营内备下接风宴会,他要过去赴宴,一年多时间未见同僚,宴会时辰不可能短,总之,话不会少说,酒不会少喝,因此养好精神还是必要。
头靠在枕上,闭上双眼,在睡前稍稍过滤今日同亲戚们见面的情景,贾玮这个外甥,留给他的印象无疑深刻。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说出这样一番规劝的话来,其中所包含的睿智、识见,多少长者也并不具备,不能不令他称奇。
观其今日言谈,少年成名,实非幸致。
只是弃学经商,到底可惜了。
在这个外甥身上沉浸片刻,王子腾缓缓入睡。
:之前关于王青妤、王智姐弟的描写见本书第三百三十六章新年记事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