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姥姥是在我四年级那年离开的。那是一个瓜果飘香的时节,由于那年姥姥身体不好,姥爷没有到山里居住,我也只得在父亲眼皮底下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暑假。
这么多年以来,姥姥在我记忆中除了模样依然清晰,有印象的事情几乎没有。姥姥走后,住在山林里的姥爷也就只有我的陪伴。其实,姥爷子孙满堂,孙女、外孙女一大群,还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外孙,也就是我。姥爷有个比我大十几岁的孙子,老实木讷,看上去和姥爷也不太亲近,我竟一直觉得他是外人,或许在我自己看来我和姥爷更亲近一些。
姥姥走后,姥爷过得很平静,或许更孤寂了一些。母亲便时常过去探望,但姥爷是最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住在山里的时间比往年更长了一些,这自然是我所希望的。
最浪的时候,我把父亲在师范进修用的画板背到山里,忍痛用零花钱买了几只中华2B铅笔,装模作样地画着山山水水,不过这也为今后作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因为至今还停留在当初的基础阶段,可以说是非常坚实。
一切也并非和风细雨。在距离姥爷小屋不远的地方,有我们当地最大的一个湖泊,一次我居然沿溪而下,到了湖边。那里好多县城的人在哪里钓鱼,也有许多附近村子的孩子在那里游泳,当时还没有学会游泳的我居然潜到水下,那次差点被淹死,幸好当时没有慌张,一点点探到了底,赶紧爬上了岸。差不多在爬上来的时候,姥爷拄着拐棍在湖边喊着我的名字,找到我后非常生气,说如果再来游泳,就把我赶回去。
后来,我才知道,许多年前,我的爷爷就淹死在那个湖里。
五
时间是消磨一切的砂轮,年龄是构筑屏障的帷墙。
初三的时候,我已长成一个大小伙,姥爷山里的土炕睡着也没有以往舒服了,加之家里的很多的农活也都帮得上忙了,长期躲在山里跟姥爷白吃白住也有点说不过去了,从那以后,似乎渐渐远离姥爷,逢年过节也只是短短的探望。
升高中那年,去学校报道的前一天去和姥爷告别,姥爷拿出一个折叠小剪刀的包装盒,里面躺着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印着一个红色的“和”字。姥爷说,出门在外要以和为贵,待人要和气,这样就不会吃亏。临走时姥爷给了我70块钱,让我买点好吃的。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作为一笔隐性收入,没有告诉父母。等一个月后回家,母亲问我姥爷是不是给钱了?原来,那70块钱是姥爷一个月的花销,姥爷每月从民政部门领两三百块钱,除了补贴儿孙自己留用极少,那段时间母亲经常发现姥爷吃煎饼蘸酱油,就知道钱没了。后来,我再也没拿姥爷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