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救治完秦疯之后,他的注意力也从中抽离出来,那股窒息的感觉再次升腾到了喉咙口。
他挣扎着,拼尽全身力气,告诫自己要承受的住这种情形。
军营内,受伤的士兵们尽管是整整齐齐躺在其中,仍是显的空间十分狭窄,加之东一处传来的痛苦之音,西一处传来的恸哭,令所有踏足军营的人都像能够感同身受一般。
白槿是二十一世纪来的文学生,从未见识过像这样的惨状,他的手止不住的在颤抖着,见他救治的这人不在往外冒血,他起身离开,忽然伸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谢谢……谢大夫。”
秦疯无力的抓住白槿的手说道。
“嗯,你好生修养吧。”
“对不住,白爵爷,是老夫迂腐了,守着医书却不知变通,险些犯了大错,还望爵爷原谅。”
突然他的耳边传来军医的声音,因为先前太过专注,白槿一直没有发现,军医从始至终都站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如何一步步将伤口消毒,缝合,从而止住不停溢出的鲜血的,作为正统的医者,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虽说病人尚未痊愈,可也足以看出有所好转,他当即赔礼认错。
“军医不必多礼,刚才情急之下也多有顶撞军帐之处,还望军医莫怪。”
“无妨,虽然不知道白爵爷的医术从何而来,想来应当也是高明手段,不过血是止住了,可是没有草药的话,能不能熬的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里还有些伤势较重的病人,也还望爵爷不计前嫌可以向他们施以援手。”
此刻包括军医在内的所有人都寄希望于自己,他一个少年自知压力深重,除却手还在颤抖外,他不敢表现出分毫的害怕和无助。
“军医,可否去那些干净的布条来,我这……”
白槿指了指自己扯下来的衣裳的一角说道。
“哦,哦,我这就去!”
军医一看他扯破一个角的衣裳,立马反应了过来,急匆匆地出去找寻干净布条了。
白槿一刻不敢耽搁,走近军帐里的伤员,由于伤员实在众多,他每跨出一步都得万分小心,看了又看脑海里想好的落脚点。
“再坚持一下,接下去会很痛,不过你是军人,我相信你可以顶住,你要是实在顶不住……”
白槿话未说完开始四下张望起来,他在找寻着什么,突然他眼前一亮。
“你把这个咬住,想叫就叫出声,明白了吗?”
白槿把案牍上的一本册子卷成卷,塞在这个士兵的嘴里,示意他死死咬住。
“白爵爷,给,这是你要的布条。”
军医看上去也有一定年纪了,他跑进来,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一只手递出一大捆布条,大喘着气。
白槿连连去他的手中接过那一大捆布条,接到后立马跑去受伤兵士处,中间没有丝毫耽搁。
他将一条布条从中扯出,浸润了些许酒精,朝士兵的伤口擦去。
伤口在背部看上去像是贯穿伤,又带有撕裂伤,伤痕很深,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不住往外渗着殷红的鲜血。
「不行,这个伤口太深了,酒精只能擦拭伤口的边缘,伤口内部肯定是没办法了,只能试试灼烧止血了。」
军中草药没有,可是兵刃却是轻易可得,白槿找寻了一把看上去最为透亮的匕首,先用酒精擦拭着伤口。
“唔呃!!!!!”
士兵的嘴里咬着那本册子,变形越来越严重,从一个直筒状变成了扁平模样,他还在止不住的嚎叫着。
“兄弟,对不住了,接下去可能才是最疼的,你千万要挺住。”
白槿将匕首进行消毒处理,将它的刃面置于蜡烛的火焰上炙烤。
「历史啊历史你可一定要正确,虫蜡一定要是无毒的!」
待到烤的差不多了,白槿将它的刃面烫在兵士的伤口上,本来裂开的肌肤,随着烫伤,粘合起来了。
士兵吃不住这种痛,不住的流着冷汗,双手青筋暴起,眼神狰狞,紧锁眉头,一会儿,仰起半身却又瘫倒下去,随着他的倒下,紧绷的肌肉渐渐舒缓开来。
“军医,他……”
军医一搭士兵的脉象,立马露出安心的表情,他开口说道:
“无妨,吃痛太久造成晕厥,待他稍稍清醒后,老夫用针灸之法应当可以令他恢复一点元气。”
听到军医这么说,安心了许多,他用力去抽士兵口中的册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其取出。
白槿也从额头处沁出许多的汗珠,他站起身,不知道救治了多少类似这样的士兵,他身旁的军医也是一刻没有闲下,照着他的方法也救治着伤员。
两人不知道忙了多久,期间白槿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撕心裂肺的嚎叫,也不知道双手沾上了多少鲜血,他只知道他能救的仅仅只有一些人罢了,那些只需要用针线缝合,用灼烧止血的士兵,多的却是失血过多,伤势过重的士兵,这是他第二次清晰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伴随着地府才特有的声音走出营帐,摇摇摆摆,无力的朝前走,他不知道他该去哪里,但只要是能远离伤兵营帐就好。
他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到一处小山丘,他再也走不动了,就坐了下来,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唯一有亮度的就只有头顶的那一片苍穹。
苍穹,它的腹内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斑斓,这些斑斓对于生活在都市的白槿来说许久未见了,说来也甚是想念,儿时的他坐在老家的院子里,奶奶就坐在身侧,他们爷孙俩,就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看满天星空,不必说话,就那么安详,而现在的他只能一个人呆坐在小土丘上,看着漫天绚烂的星空,想象着自己如浮萍般的生命该怎么在这云云大唐生存下去,漫天的星罗如一弈棋局,着错一子,便落得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