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傲雪想起母亲和苏芸的依赖,不觉无奈地小声叹息:“唉,看来我又多了个当妈的角色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早点睡吧。”
龙影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梅傲雪心中却有些失望,龙影果然是指望不上,不仅没给自己安慰,还到这儿来求温暖了。
过完中元节,梅母的病情急剧恶化了,每天不停地咳血,吃不下东西,体力也迅速地透支,已经很难下地了。梅傲雪一直守在床前,握着她枯瘦的手,想给体温低于常人的她传递一些温暖。她半睡半醒,有时候醒来,会说些胡话。一会儿哭着喊着找“梅厌”,一会儿又骂骂咧咧地似在和她从未谋面的父亲吵架。一向坚强的梅傲雪,有好几次忍不住,默默地流了泪。苏芸一直在她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用手绢给她擦去眼泪,拍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这样过了几天,在一个戚风惨雨的日子,母亲终于清醒了过来。梅傲雪想要转身给她拿些吃的,却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母亲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吃力地对着她说:“傲雪,我要走了。我这辈子就是还债的,现在债终于还完了,我也可以解脱了。我只是舍不得你,你是个好孩子,跟着我,受了很多的苦。我没什么能耐,连一砖半瓦的都没能给你留下,如果可以,我会在地下好好护佑你的。”
梅傲雪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默默地流眼泪,眼泪越流越多,模糊了视线,她便轮起袖子擦掉。梅母听着她抽泣的声音,也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你不要难过,离开对我是一件好事,我只是遗憾,没能在离开之前,看到你成家。一个女人,无论多么坚强,终究是需要有个依靠的。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你、懂你、保护你的人,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梅母顿了顿,缓了一会儿劲儿,更加吃力地说:“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床头柜子里都是我新做的鞋子,不管你喜不喜欢,那是娘的一点心意。还有,我死后,不要办葬礼,也不要坟墓,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梅傲雪把脸贴到母亲的手背上,忍不住哭着喊了一声:“娘!”喊完之后,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哗啦啦地顺着母亲干瘦的手臂,流到了衣袖里。梅母艰难地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
母亲的手垂了下来,脸色如一片死灰,她就这样离开了。梅傲雪哭着喊着,摇着她的胳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多么希望娘能醒来,哪怕像小时候那般打她骂她,也好过现在,任她怎样折腾,都无动于衷。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得累了,便安静了下来。回过头,苏芸还站在一旁抹眼泪。她走过去,拉着她离开,孕妇在这里待太久终归是不太好。
回屋不久,龙影匆匆地赶了回来。他虽然和梅母不怎么接触,但是失去母亲的痛苦,他比谁都刻骨铭心。无论多忙,这个时候,他有必要回来吊唁一下,并且主持后事,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嘱咐了管家几句,便进了梅傲雪地房间。梅傲雪正坐在榻上,呆呆地看着那一堆缝制得歪歪斜斜的布鞋,其中有一双还未完工。
龙影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梅傲雪依旧低着头,看着那些鞋子,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知道。”
“你母亲的丧礼,我已经让管家去办了。就在怡园里办,法师和乐队都请,停放三天三夜,然后送回梅花村安葬。”
“母亲不想办葬礼,也不要坟墓,就把她的骨灰带到梅花村埋了吧。”
“这样是不是太简陋了些?”
“活着的时候,才应该多加珍重,死了,便一了百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