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精转向展昭昭,脸上尽是悲愤之色:“何止认识,他还是我的丈夫,亲手钉死腹中的骨肉,将我妖魂镇在此处五百年。我若不是凭着一口冤戾之气支撑至今,有谁会想到镇妖大法师镇的是自己的妻子。”
大概是感觉鲤鱼精真的没有危险,裘聪明昏昏欲睡,展昭昭看鲤鱼精也用妖气维系着她,便省却划结界的灵力:“反正出不去,听你讲讲过去的事吧,你有人诉苦,心里会好受点,也许还能找到破封印的办法。”
鲤鱼精叫白静,名字还是封印她的大法师丈夫起的,妖精本来不需要名字,但她想成为人,并且像人一样在人世间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就有了名字,也有了对人间感情的深刻体会,但到最后只剩下名曰“恨”的无尽痛苦。
白静是一尾锦鲤,红黄斑斓艳丽,在她修行将成未成时被人捕去养在大户人家的后院小池塘。离开天地日月灵气的山涧,修行变得十分艰难,白静一面在满是人气的池塘中寻一处清净水源,一面想啄出一条向外的通道能够早日脱离凡世,她也想鱼跃龙门,从此腾云驾雾。然而鱼吻柔软,怎么能在湖石上钻出孔来,她便放弃逃离的念头,专心潜在池底修行,欲成了人形可以自己走四角四方的院子。
某一个晨雾蒙蒙的清晨,她上身化出人形却甩不掉自己的尾巴,念咒施法,蒸腾干小池塘一半水,水雾更深,丝毫无用。
“你是池塘里的鲤鱼?”
私塾只高于池塘一尺,四面通风,夏季偶有微风倒也清凉,冬日里晒着暖阳读书总有不用心的子弟鼾香睡去。此时正有一位早来的小公子手执《山海经》,身子斜出外问她。
白静被吓了一跳,变回原形钻入水里,她都要吓死了,修行未成被人发现,定是要请个茅山道士来收她。收去后被废去修为不消说,还会把她开膛破肚后红烧油炸清蒸。她胡思乱想的等着道士来收她,连将晚时开始下雨也不知道。
“小鲤鱼。”
白静想着应该是在喊她,池塘那么小,她躲不躲都会被收走,干脆横下心翻起水花溅了岸上人一头一身:“你们都是坏人。”说完才发现只有白天见过的小公子一人,手上提的纸灯笼已被她撩起的水浇灭。情景跟她料想的不同,她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转身准备下潜。
“你等等。”小公子叫住她,“你真的是鲤鱼精?”
“是啊。”白静故意用尾巴翻起水,把岸上的人弄成落汤鸡,转个身便潜在池底,任凭岸上的人千呼万唤。夜深之后,终于没了声响,她听雨点打在水面上此起彼伏,心烦的很。什么时候才能把尾巴化成脚,离开人的世界呢。
读书声起了又停,白天黑夜过去半个月,没有道士来收妖,也没有人再来唤她,白静的担心渐渐退去,趁着月明星稀游到水面之上吸收月夜阴气。
“你终于出来了。”
白静很生气,她又被同一个人吓到,“嘭”的水花全淋在纸伞上,对方是有备而来。
小公子脾气倒是好,收起纸伞笑吟吟的说:“我每晚过来等你。”
“等我做什么,我不好吃。”
“给你送吃的。”小公子从书桌下拿出食盒,“那天回去翻找许多志怪言谈,都未寻着法子让你早些修成人形,想着人要进食,妖应该一样。”
白静的心事被说中,心虚道:“我早修行好了,露鱼尾是我喜欢。”
小公子把烧鹅抛进池塘:“你脾气差,要是能走上岸,一定上来咬我。”
烧鹅抛进池子润开一片油渍,往下沉,被白静捧在手里狠狠咬了一口:“你把我的水弄脏了。”
“你可以上岸来吃。”
“万一你在岸上设了捕捉我的阵法,我岂不是自投罗网。”她把一根腿骨朝小公子扔了过去,黑漆漆的摔入某个书桌底下。
小公子慌慌张张的去找,却没找到:“明天被先生看到,可不得了。”
他不高兴,白静就高兴,啃一口扔一块,有几块被小公子找到了,大部分都找不到。小公子干脆放弃,坐在岸上问她:“你喜欢吃人的食物吗?”
“不喜欢。”白静又一个水花入水,实在是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