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酷暑,这些尸体被撒上一层石灰,再用裹尸布密密裹上,足可保二十天不腐。而那些黑衣人就没这么好了,挖个坑就全部埋了。
待众人都收拾妥当,副镖头罗威去一旁树下请示陈东的下一步指令。
陈东听完罗威的话,走到自己的马前,看到被众人护在中间的那些装满货物的木车,皱了皱眉,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沉声道:“木车都丢下,镖货不要了,给拉车的马喂疯马丸。”
这一惊,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哪有押镖的不管镖货了的呀!
这时,先前拍过唐楷的肩的那位镖师麻着胆子,出列抱拳问道:“陈镖头,如果把货物丢了,我们怎么跟雇主交代啊?!”
陈东摆摆手,道:“那是后面的事,现在,照我说的做。”
陈东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什么叫那是后面的事?现在就不用操心吗?但他后半句大家听得还是很清楚的。
镖局众人不再多问,反正天塌了有陈头儿顶着,他们麻利的给那些拉车的马喂了红色的疯马丸。
这服了疯马丸的马状若疯癫,却可以大大透支自己的生命,疯狂奔跑,直到死为止,由于用一颗就意味着死一匹马,所以镖局众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这丹丸的。
很快药效开始发作,马儿红了眼睛,喷着粗气,蹄子不住地刨动。这时人们再往它们的马臀上狠狠抽上一鞭,马儿吃痛,向前撒开蹄子疯跑而去,不一会儿就没了影。
镖货连着木车都被拉走了,原地只剩下四十人,五十五匹马,还有两辆装了镖局众兄弟尸体的木车。
罗威又向陈东请示道:“镖头,都好了,可以出发了。”
陈东回头,看到那两辆木车,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不忍,但只是一闪而逝,马上就变成了淡漠,先前那些软弱的情绪好像从未出现过。他又皱眉道:“我不是说了所有木车都不要了吗?!”
什么,镖局众人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清。
这时,陈东吸了口气,冷声道:“这些尸体都烧了,木车不要了。”
这下镖局众人可都炸了锅,先前的命令无论是摆圆车阵还是丢下镖货不要,再奇怪他们也都照做,唯独这条,万万不可能答应!
镖货没了,雇主那边赔个道歉,镖货照价赔偿也就是了。但你兄弟死了,尸骨都不带回来,你如何面对兄弟的妻儿?他们凄切地看着你,道歉你说的出口吗?!晚上睡觉,不会被兄弟的冤魂惊醒吗?!
这怎么可以!
就在众人纷纷提出异议时,陈东猛地抬剑,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声如雷霆,炸响在众人耳畔:
“所有人,都割下一束发,交予我保管,如若有什么意外,只要我还在,这束发我一定会交给你的家人。”
山林中,明明烈日当空,但所有人都感到一丝凉意从骨子里沁出来,像毒蛇一样在皮肤上爬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陈东这举动和这话只表示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到达北山城,为此,他做好了准备。连武功最高强的镖头陈东都是如此,显然这一趟镖有不少他们不知道的大凶险。他们知道陈头儿不是什么寡情之人,当年陈东最出名的事迹,匹马护镖八百里,十二辆货车,七辆上面都是兄弟们的尸体。这说明陈东也不愿意放弃同伴,但此时他依旧如此做,更加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但到底是为什么?明明镖货都不要了,他们这些护镖的又还能有什么危险呢?谁还会来加害于他们呢?
面对大家震惊和探寻的目光,陈东低了低头,抱拳道:“此事事关重大,详情我无法据实相告,只能说,与惊天盗有关。”
这话陈东说的语气平淡,但听在众人耳里却不亚于一记天雷。
惊天盗?!怎么好端端的一趟镖居然会和惊天盗扯上关系?!
唐楷悄悄注意了一下那十二个金牌镖师的神情,都是一脸的震惊,不似作伪,看来他们也是第一次听陈东提起。
陈东缓了一会,又道:“不论如何,各位只管前行,只要到了北山城,大家就都安全了。”
说完,他亲手割下那些死去兄弟的一缕发,细细系成一束,然后令几人把他们烧了。在火堆前,陈东和镖局众人凝立良久,然后他“扑通”一下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头,不发一言,起身便打马而去。
镖队原本不算陈东,有五十人,除了十一个兄弟就此长眠,另外三十九人和余下的所有马匹都紧紧跟随而去。
四十人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