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首第一位千夫长抬手接住信笺,此人身形瘦削干练,狭长的脸庞上划过一道狰狞刀疤,眉眼间阴鸷狠戾,仿若一条盘踞棘林择机而动的毒蛇。他刚看过一眼,便只见眉尖高挑,沉吟不语,脸颊处刀疤轻轻抽动,好像毒蛇活了过来一般。
身旁一位高大汉子见状按捺不住,声如疾雷道:“老林,这信上到底写着什么?”
林森将这封信传阅一遭,其余四位千夫长无不面色惊变,那位性子急躁的高大汉子更是叫嚷道:“将军,此事断不可能!”
“赤天雷,依你之见,此事如何断不可能?”司马嘉齐面沉似水,这五位千夫长既是他麾下智囊,又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他要听一听他们有何见识。
赤天雷说道:“据末将所闻,那七剑客皆为当世英豪江湖魁首,天下能胜之者概不过一手之数,又何况以剑宗、逍遥王等辈之强势,若说其能吞吐天下亦不为过。故此依末将之见,江湖怕是无人敢打他们的主意,更不可能令其横死于山岭之间。”
司马嘉齐微微颔首,赤天雷虽然性子急躁快人快语,可他嘴快心也快,这番话语倒是与方才自己的推测大致无二。
“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右首边一位千夫长开言问道,此人在诸将之中年齿最小,名唤沈东流,“信中写到六剑横死,尸首杳无踪迹,乔宫主因何却提醒我们谨防苍狼国?”
司马嘉齐说道:“不怪东流不知,提起此事之纠葛还要远至十八年前,七剑客之中唯一的女剑客殷雪狐,乃是苍狼国可汗殷白原之独女,老可汗视之为掌上明珠,当年殷公主与范无奇只是私奔,老可汗便险些挥军南下打破城关。如今殷公主横死深山尸骨不存,老可汗岂肯善罢甘休?”
沈东流如梦方醒道:“末将谨受教。”
此时忽听林森说道:“恕末将愚钝,此事还有一处蹊跷所在。”
“但说无妨。”
“将军如何断定这封信便是真的?”
司马嘉齐似是早知林森会有此问,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字迹可以摹写,但纸张却无从仿制,林森,你且将这张信纸举在灯下一观。”
林森按令行事,手擎信纸靠近官邸中那只忽明忽暗的火盆,只见原本平常的信纸上却突然起了变化。
“信纸上可有一处北斗七星图?”司马嘉齐问道。
“不错。”
“这北斗七星可是一星明亮,六星晦暗?”
“也不错。”林森所见与王嘉齐所言分毫不差,那张信纸因炭火燎乱而显出其中暗藏之玄机,字迹下的北斗七星只“玉衡星”有几分光芒,其余六星皆是晦涩如墨,几欲难寻。
“这是紫禁宫独有的手段,也只有宫主乔岳苍才有权动用,共分七星、五行与三才,以北斗七星图意为书中之事情势最为紧急。”
“原来如此。”林森恍然大悟。
“虽说这封信可保出自乔宫主之手,但信中所说六剑横死之事尚不敢笃定——林森听令。”司马嘉齐从桌案上抽出一支令箭,林森连忙叉手施礼道:“末将在!”
“命你派遣十路探马,于两日之内探出此事前因后果,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林森接过令箭,转身迈步走出官邸。
“赤天雷、石望山、戈北、沈东流听令。”其余四位千夫长齐齐叉手喏道:“末将在!”
“此事不可全信,但亦不可不信,我等还需早做准备,自即刻起便囤积粮草,整顿武备,训练士卒,以御北寇,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
四位千夫长接过令箭,心中皆是燃起一团烈火,他们之间年长的不过三十五岁,年少如沈东流更是只有二十四岁,自中原至关城镇守已逾数载,日复一日的巡城与操练早已觉得枯燥乏味,如今听闻战事便在眼前,他们怎能不摩拳擦掌,引弓待发?
司马嘉齐看在眼里,心中却只得苦笑不已。
战争岂可作儿戏?
自从十八年前烽烟散尽,北境与中原已有太多人忘却了战争的残酷,即使常年驻守关城的军官将士亦是如此。司马嘉齐此刻心内起伏不定,如果乔岳苍这封信中所说是真非假,老可汗殷白原必倾全国之兵汹汹而来,自己这三座关城八千儿郎,尚不知能否抵挡得住那苍狼铁骑之威。
正思索间,司马嘉齐突然看到桌案上横铺的一张羊皮地图,泛黄的皮纸上字迹已有些许模糊。他的眼睛扫过苍狼国,扫过镇远三关,扫过横亘绵延的泰阿山,最后落在一处不起眼的所在。
此处是东岳州琅琊郡。
也是他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