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去病道,“他今日不说明白了,不许走!”
“去病,你怎么突然如此不讲道理?”又对雒悫道:“雒翁慢走,小奴送雒翁!”
去病见舅父满脸冒汗,知道自己让舅父动气,但几日以来都寄希望于舅父早日痊愈,忽然听雒翁所言,似是与自己先前所估计大相径庭,一时气恼,竟然在家中冒犯舅父。
看见舅父如此,去病也不顾先前所言,忙跑到跟前,扶了舅父躺好,又拿汗巾给他抹汗。见舅父胸前起伏急促,忙又抚弄。雒悫见长君似无大碍,也不多言,兀自拿了自己的诊匣出屋。去病本欲追了出去,但长君却拉了去病的手,对去病道:“去病,不可。”
“舅父,他既然给你诊治,若不能让你痊愈,还算什么神医?”去病怒道。
“去病,我这病本就是无药可救的,他此番诊治只是为我延命罢了。卫家诸事未竟,我还不能死。”长君看着自己的外甥如此说道。
去病大惊,突然听闻长舅如此说,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忙道:“舅父,这不是真的!不可能,你明明已经好转了的!”
“去病,你听我说,你如今已经大了,雒翁来治病时便明示了,我这病断无回天之力了。如今之所以拖着不过是因为我还有余愿未了。我们卫家一门出自侯府奴仆,如今刚刚有了些光耀门楣的希望,我若是现在走了,你青舅便没了出征的机会,因此在你青舅出征之前,我还不能死!我向雒翁要了半年的命。他许了,但这也是他能给的极限了。你今日待他不善,我不怪你,但他乃是我卫家救命之人,今后你务必要厚待于他,不可再横生枝节。”
去病听闻此事,突然如炸雷响彻寂野,一时竟无言以对。呆呆的看着舅父半晌。长君看着去病,心中也颇为伤感,此时也无法安慰去病,长君叹道:“去病,汝乃男儿,需知男儿本分,你青舅为国出征,既是为国亦是为家。且不说本事大小,单就你青舅识得自己本分主动请缨而言,便是了不起。我想以我之身,恐难看到他功成名就,但我自知青弟胸中沟壑,不愿我卫家为外人议论。你和青弟皆非卫姓之人,但我却从未将你俩当做外姓之人,青弟自愿改姓卫,不是我强求,乃是他本心,你也一样,作为你母舅,你我血脉绵延,本是一家,姓什么本就不重要。你尚未成年,将来不管你姓什么,都是我卫家人。你明白么?”
“舅父,我就该姓卫的,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父亲,自幼便以你为父,舅父善待于我,我合该姓卫的,但您从不许我改姓卫,只说我还未成年,不可贸然改姓。”
“你与青弟不同,你父乃是好人,只是形势所迫不能认你,你若认识他也必钦佩他为人,因此,我希望你成年之时去见见他,认回他,善待他。不可行悖逆之举,彼时如若你欲改姓卫也需征得你父亲同意。切记我卫家没有悖逆之人,上不悖君,下不逆父。我说了,无论你姓什么都是我卫家之人。所以你的言行必然需要谨慎,能不多言,便多听多想。如今你在陛下身边任职,陛下虽然善待于你,你却不可倨傲,为人谦和,广交善缘。”
此时去病早已满脸皆泪“舅父,我知道了。我自会好自为之,也望舅父不可思虑过甚,事已至此,我也知道家中境况,我自会收敛脾气,不给卫家一门抹黑。”
“如此甚好,你今日休沐,明日还需入宫,早些休息。夫人若提起我时可知道如何说么?”
“知道了。舅父说了这许多话,还是早些休息。”说罢起身告退。
去病回房半晌未睡,仔细思虑半天想着家中诸事,自幼两位舅父照顾自己,自己从未有一丝承担责任之感,不过月余间,突然发现自己竟成了家中梁柱。责任倍增,且长舅今日所语皆是切肤之言,今后宫中任职,确需谨言慎行,不可鲁莽,亦不可多言。仔细思虑多时,直至三更过后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