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南宫轩从城中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上了天台,竟是还特意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凤戾天的眉头微微蹙起,口中问道:“可知道因何要弄这么一出?”
苏龙在他背后答道:“说是那孩子看见公主从城门出去了,九星世家的世子经过测算,公主的魂魄确实离开了城中,怕公主寻不到回城的路径,所以施法相召。”
苏龙虎目中已是有了盈盈水意,乌黑的眼眸仿佛沉在了冰冷的潭水之中,看起来黑暗而沉重。
凤戾天冷哼了一声,心中却也不由得又几分疑惑,难道昨日在军帐中所见的,真的是柔儿的魂魄?难道昨夜入梦的,真是柔儿的魂魄?
眼看着南宫轩站立在法台上,开始焚表祭天,口中念念有词。只不过离得遥远,听不懂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半晌的功夫,才见南宫轩忽然一昂头,头上束发的玉冠竟四分五裂,碎成了千万片四射开来。
满头如同鹤羽般的银发顿时披散了开来,随风而动,仿佛此时他正身处狂风之中一般。
凤戾天冷哼了一声,说道:“朕虽不是内家高手,可也知道只要以真气充斥全身,鼓动衣袍也会有如此的效果。”说完,又似是故意要说服苏龙一般,对着他问道:“苏爱卿可否做出一模一样的效果来。”
苏龙微一沉吟,却还是带着几分不情愿,诚实的说道:“末将可以做到。”
凤戾天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九星世家本来就是内功高手,能够如此,并不出奇。”
身旁的总管太监此时却是高声叫喊了起来。“陛下!陛下!毯……毯子上!”
凤戾天眉头一蹙,目光便落在了铺设在地上的纯白色毯子之上。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那地毯上竟是浮现出了点点的绿色。每点之间的间隔,竟恰好是一步之遥。
那点点的绿色,就仿佛是有人的鞋底沾染了绿色的颜料,一步步的从毯子上走过了一般。
凤戾天不由目瞪口呆,这……
让凤戾天更加惊恐的是,那毯子上的绿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从几个绿色的小点开始慢慢布满了整个毯子,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两个婢女撒在白毯上的枯枝败叶竟真的重新变成了绿色。
仿佛是几滴绿色的颜料被跌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便快速的晕染开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绿意就蔓延得生机勃勃。
“难道,真的是柔儿回去了?”凤戾天心中竟是忽然生起了一股怅然若失之感来。仿佛亲眼看见凤灵柔的魂魄沿着那条已经变成了碧绿色的毯子,一步步被引导着走入了城池之中。
苏龙虎目中已是莹润成了一片,强忍着这按捺得住落泪的冲动。低声说道:“末将相信,是公主回去了……”
他相信的,确实相信。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景象也由不得人不信。
凤戾天竟是难得的没有反驳,而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也许回去了,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吧。”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真正为自己这个自尽的女儿感到了怜惜。
略一沉吟,凤戾天对着总管太监说道:“传出风声,就说东晋公主因婚后无所出,被金国皇帝殷舷哲所凌虐,不堪羞辱自尽而亡!我东晋要为公主讨还一个公道。”
总管太监答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可才行了一步,就被苏龙挡住了去路。停住脚步,为难的看了凤戾天一眼,苏龙愤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陛下!难道公主死后,还要侮她清名吗?”
凤戾天冷冷的转过身来,对着苏龙说道:“人死如灯灭!柔儿已是归天了,纵然再说些什么,也并非要紧之事。等到朕天下一统之后,自然会替她正名!”
苏龙的声音中含了绝望与哀恳,“陛下!”
凤戾天却只是冷冷的转头最后看了那条碧绿的毯子一眼,低声说道:“也罢,就许她停灵四十九日!算是父女情分一场!”
苏龙见凤戾天说的如此决绝,心中也知道此事已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向着侧后方让了一步,总管太监连忙小跑着向着营中奔跑了过去。不是他着急传旨,而是苏龙的眼神太过骇人,竟似是有一团火,在眼中燃烧着,想要焚毁眼前的一切一般。
凤戾天叹息了一声,转身向着军营中走了过去。
唯独苏龙一个人坐在马上,整个人都如同石化了一般,沉思了很久、很久。眼看着南宫轩从法台上走了下来,眼看着吊桥放下,金国的士兵出来收拾了毯子,拆法台,等等善后事。
从清晨站立到了正午,又从正午站立到了夕阳西下。
苏龙回头向着营帐望了一眼,忽然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铠甲,大喝了一声:“驾!”便纵马向着落日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的苏龙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影子,就是凤灵柔那带着笑意的身影,那身影越来越淡,仿佛正在远去一般,让他不得不催促着战马用尽了全力去追赶。
而这一边金国的城池之中,凤灵柔却是满脸得趣的表情,正拿着一团枯草一样的东西丢入水中。一面看着那枯草得了水,就慢慢舒展开来,如同重新活过来了一般,一边含笑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这样有趣?”
影薇凑了过来,左右端详了半晌。见那枯草慢慢张开成了一朵硕大碧绿的菊花模样。这才笑道:“世子说,这东西叫九死还魂草,又叫不死草。无论放了多少年,只要有了水,便能重新活得过来。有趣得紧。”
凤灵柔忍不住“噗嗤”一笑,摇头说道:“想不到世上还有这般的东西,也真是造物之神奇了。”
影薇点了点头,笑道:“可惜姑娘今儿白天不得出去看热闹。这草在毯子上活过来,那才叫好看呢。”
凤灵柔笑道:“好了好了,你今日都说了快有一百遍了,我耳朵都生茧子了。不过,为何能够在毯子上活过来,不是说水里才行吗?”
影薇笑了起来,洋洋得意地说道:“这个简单的很,那毯子原本就是吸饱了水的,上面又铺了极薄的一张熟宣。他们有离得远,看不真切,自然想不到这一点了。”
“那先活过来的,是因为被世子踩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