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含笑呼唤着:“父皇,父皇……”凤戾天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那是凤灵柔的声音,从小到大,她都是如此亲切而甜蜜的呼唤着他。
可此时听来,这含着笑意的声音却不知为何,显得阴森可怖。
凤戾天没有答应金国让凤灵柔停灵四十九天的请求,可也没有拒绝。他暂时将这件事搁置在了一旁,心中所想的,只剩下了,刚才所见,是否真是魂魄。
当夜,凤戾天就做了一个梦。梦中,凤灵柔依旧是七八岁时候的模样,算起来,那也他与皇后感情最好的一段日子。
那个时候的凤灵柔,天真而可爱,不同于他的其他女儿,她似是没那么多的小心思。只是一味的童真着,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自己便格外的喜爱她。
给她的宠爱只怕比其他几个公主加起来还多。她也对自己无比的依恋,可以说是父女之间最值得回忆的往事了。
可今夜的梦中,凤戾天却看见七八岁的凤灵柔手中拿着匕首,一脸的凄楚,一双乌黑的眸子都沉浸在悲伤的水意之中。
她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不,跟确切的说,是飘来,似是一朵云在水面上行走的姿态。
“父皇,你要柔儿死吗?”她的嘴唇没有动,可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父皇,你要柔儿死吗?”她就这样一句一句重复着,不断的发问,不断一步步逼近了他。
梦中的他觉得恐惧无比,可口中却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甚至来身体,都不能移动分毫。
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了!
凤戾天不断在心中狂喊着,可眼前的凤灵柔却是眼中含着泪水,再一次对着他发问:“父皇,你要柔儿死吗?”
她已是逼近了他面前,明明只是七八岁的人,可为什么却是与他脸对着脸直视着。
“柔儿死给你看!”梦中的凤灵柔忽然高高举起的匕首,向着她的猛然击落。
“不要!”凤戾天一声狂吼,睁开了双眼,才发现不过是南柯一梦。
“陛下,您这是……这是怎么了?”看到凤戾天大吼了一声坐起身来,侍奉在一旁的太监总管吓了一跳。刚才就发现凤戾天在睡梦之中十分不安稳的模样,迟疑了半晌要不要叫醒。
正想要轻声唤醒凤戾天,他却猛然坐起了身来,到把总管太监着实吓了一跳。
凤戾天张开双眼,见室内已是白昼模样,不由得微微蹙眉,问道:“什么时候了?”
总管太监连忙答道:“才刚早上,只是天要热起来了,因此看着亮了些。”
凤戾天点了点头,从床上站了起来,让人服侍自己穿衣。一面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总管太监连忙躬身说道:“今日里金国忽然在城外搭起了天台,说要找回公主的魂魄。因陛下未起,就请示了苏元帅,元帅命我们不得骚扰。”
凤戾天微微蹙眉,说道:“他们有多少人出城来?”
总管太监略一思忖,这才说道:“约莫有百十人,过了护城河,从吊桥上下来的。只是搭建了祭天招魂用的天台,人就退回去了。”
凤戾天想了想,这才说道:“走,看看去!”
才走出了营帐中,就看见苏龙正在自己营帐门口来回的徘徊着。心中多少有些气恼他竟是越过了自己就擅自下了命令,因此上故意视而不见,径直从苏龙身侧走了过去。
原以为苏龙定然会察觉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的跟过来解释。谁知向着营门外走了半晌,却依旧没见苏龙跟上来主动解释。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略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看了一眼。
却见苏龙竟是远远跟在了自己身后,向着因门外缓步而行。微微蹙眉,凤戾天当即明白了过来,苏龙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只不过是生怕自己会阻止金国为凤灵柔招魂。
人已是死了,如今做出这样恋恋不舍的样子来,有什么用处?大丈夫就应当以功名为重。虽然死的是自己的女儿,可苏龙这幅样子看在凤戾天的眼中,还是引起了极大的不满。
走出了营门外,骑马走了约有个八九里路的模样。金国搭建起来的天台就清晰可见了。似是他们刚好敢对了时间,恰是他们才刚到来,金国的吊桥便又一次垂落了下来。
这一次走出来的是一队兵丁,手中捧着雪白的毯子,从下了吊桥开始,就沿途铺设,一直延伸到了通往天台的路径上。
紧接着,便看见两个浑身缟素的女子从吊桥上走了下来,一人手中提着一个竹篮,不断的将手中枯干灰白的枯叶子似的植物向着地垫上散着。两个人来来回回了好一会的功夫,才用竹篮中枯枝败叶撒满了整条地垫。
“这是做什么?”凤戾天不由得对着身边的总管太监问道。他见过用鲜花铺路的,用香草铺路的,这用枯枝败叶来铺路却是闻所未闻。
总管太监茫然的摇了摇头,陪着笑脸说道:“陛下博闻强记都不知道,奴才哪里晓得去?”
凤戾天点了点头,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却是苏龙在身后回答说道:“回禀陛下,今日臣曾经打听过。说这是招魂的仪式,若是召回了公主的魂魄,这些枯叶就会重新变成绿色。”
“哦?”凤戾天闻言不由的一惊,枯木逢春还可以解释,毕竟树大根深,有一部分根茎并未枯死,因此上重新有雨水滋润后可以活过来。但眼前那两个婢女所抛洒的分明是枯叶,哪里有什么活过来的道理啊。
“瞧瞧他们弄什么鬼!”凤戾天的眉头深深皱起,魂魄之说缥缈无踪,让人无法探寻根由。可这枯叶重新活过来,却是眼睛看得清楚的。
眼看着地上分明是雪白的毯子蜿蜒成了路径,上面洒满了枯枝败叶。若是果然这些枯叶竟会随着凤灵柔魂魄的归来而重新绿意盎然,那也就由不得人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