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云海进来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只是都面露奇怪之色。
都说老爷在京中只有一个女儿,如今这形容俊俏、头裹白布的白衣公子是哪里来的?还以家主的口吻与云管家说话。
“公子带病归乡,云海接应来迟了,还望公子恕罪。”云海躬身一礼。起身见四人仍是发愣,喝道:“还不快向公子行礼!”
四人忙作揖。“请公子安。”
“公子,这几人都是家生子,云开、云堂、云明、云奇,平日做事也是可靠的,所以这次带他们来照应公子归家。”云海一一给云树介绍。
云树心道,这几个家仆的名字倒是起的干净利落,很是合自己心意,看模样也是老实的,点头赞许道:“海伯做事周到,几位一路奔波也辛苦了。”
“老奴受老太爷和老爷信任,这些年一直认真打理老家事务,如今自当尽心接老爷夫人归家,照顾好公子。”
话说到这里,云海除了形容严肃,并未有不恭敬之处。“海伯有此心,父亲母亲泉下有知,一定深感安慰。”顿了顿,“我听说,海伯让帆哥哥在外面罚跪?”
云海示意四人先出去,四人正要退出去,严世真咳了一声。四人惶恐的看看严世真,又看看云海,再看看云树。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云树心中暗笑,义父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们生出一丝畏惧的?见云海面色深沉,也看着自己,云树收回思绪,正声道:“孟管家,可有为这几个兄弟安排住处?”
“禀公子,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近千里的奔波,你们也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四人受宠若惊,“公子客气了,我们本就是为云家效力的。那我们今日就先退下了。”
“去吧。”
四人退出去,云树示意剩下的人都坐下说话。
“海伯有话,就请说吧。”
“帆儿看护公子不利,自当受罚。”
“在海伯来之前,我刚与帆哥哥谈过,这件事并不怪帆哥哥。海伯也不要再责怪帆哥哥了。”
“云海教子无能,愧对老爷和老太爷。帆儿就应该跪在外面,向老爷夫人好好思过。”云海执拗道。
看看男装云树又道,“云家书香世家,在济阳也是数得着的人家。虽然是为行事方便,小姐穿男装抛头露面,多有不妥。”
云树明白了。
这个云海老管家,并不是不忠心,而是太忠心了,简直顽固!他数十年如一日坚守的云家书香门第的荣耀,公子、小姐、家仆的教养之道,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你能说他错吗?不能。你若说他对,听从他,好像他和他的规则成了主人,自己倒成了服从对象。
云帆敢顶着这般固执的父亲的压力,赖在京城不回去相亲,想来也是拼了极大的勇气。云树这时倒有些佩服云帆了。自己之前还想要说服云管家,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不,绝不能妥协,绝不能被海伯管得死死的,她可不是一个喜欢被拘着的人,一定要把家主威势赢回来。
“如今,我是云家的家主。我既然说过,对帆哥哥既往不咎,海伯却执意罚他,是将我这个家主置于何地?还是海伯认为,我不堪家主之位?”云树冷脸冷声道。
云树这话说得很重,甚至带有恶意的猜度。对付海伯这样的顽固,好言好语是不顶用的,她只能用更狠的方法。
果然,海伯闻言面色急变,从条凳上站起,就往地上跪。
“老奴对云家忠心耿耿,绝无此意。”
云树并未扶起他,而是继续冷声道:“从我接管家事,今日第一次以家主的身份见海伯。海伯就能不顾我的指令,要代我管教帆哥哥。那我以后在云家说话,还要经海伯鉴定完毕,才能执行?我不由怀疑,我是家主,还是海伯是家主?”
“公子言重了,老奴生是云家之仆,死亦是云家之仆,岂敢觊觎家主之位。”云海的头叩的更低。他只道公子是个年幼的孩子,处事过于宽宏,如今才知道他言辞如此犀利,简直诛心!
云树看了云海一会儿,才伸手扶起他,语气稍缓道:“海伯是照顾祖父和父亲的老人儿,父亲信任海伯,这些年将祖产尽皆交给海伯打理,海伯也不负重托。父亲常常夸赞海伯做事老成稳妥,最是让人放心。我想,海伯大概在老家养成了独自决事的习惯,还不习惯我这个年幼的新家主来决事吧?”
云海见公子亲自扶他,只好起身,哪知云树的最后一句话更直接,慌得他还未站稳,又赶忙跪下。
“老奴绝无越俎代庖之意,老奴只是心疼公子受伤,气犬子不争气,未能照看好公子,所以罚他跪在外面,请公子明察。”
云海为云家辛苦一生,虽然顽固些,但也多亏他的顽固,这些年祖产管理才能有条不紊。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己用这般诛心之言打击他,他气势已衰,心中着实不忍继续打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