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进忠身体毕竟虚弱,气息不长,总是说说停停。左丘亭中途几次都想让他打住暂歇,他却执意不肯,直到左丘亭、刘久儿和王不平听他断断续续将前事讲完,方才满意的躺了回去。
这时天都已经黑透。此刻的裴进忠已经迷迷糊糊的睡去,余下三人坐在床边,六目相对,皆是乍舌。想那兄弟二人用了十数年追凶,到头来仇人死在他人手中,净是功亏一篑,最后还闹得个身陷囹圄的窘境。
“没想到那死了的刘员外就是山寨的叛徒刘百诚,亏的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终归还是逃不过。”王不平压低了声音道。
左丘亭苦笑一声道:“刘百诚费尽心机,做到了扬州首富。到头来成了百姓口中的‘刘半城’,‘百诚’‘半城’,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倒也解气,不过赔上了另外十六条人命,可就有些不值了。”刘久儿搓了搓犯困的脸随口附和。
左丘亭此刻却突然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他那把折扇,放在手中不住敲打。一边在房中踱步,一边口中喃喃自语:“十六条人命,加上刘半城也就是十七条人命…”
王不平见他正在思索着什么,不禁问道:“左丘兄,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正是,此前我竟然没多留意,”左丘亭拿着折扇朝王不平虚空一指道:“那死去的刘员外号称‘半城’,可全府上下竟然仅有一十七口,王兄觉得这和扬州首富的名号是否有些不配呢?”
望不平眼珠溜溜一转,点头称是,又道:“坊间的确传言刘府一夜灭门,死者总计一十七人。不才因为隐瞒到任时日,并没去那衙城赴任,未正官身,也没敢过刘府一一查证。”
“昨夜,在下与久儿倒是趁夜探过那刘府,也瞧过那巡检、衙役在现场所留的侦勘现场。主厅之内确有一十七具尸体的样子。”
“左丘兄是说那十七具尸身都是在主厅之内?”王不平此刻突然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有些激动的问道。
刘久儿本来听他们对话,就一直犯困,王不平这突然平地一声吼,吓得他一个激灵,捂着那条受伤的手臂龇牙咧嘴道:“你这官人大老爷,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好没个正形!吓小爷我一跳。”说罢抬眼观瞧,却见左丘亭竟与那王不平神色相仿,一副激动而又恍然大悟的样子。
其实不光刘久儿被吓了一跳,那仆童阿贵本来正趴在桌上打盹儿,此刻也被他们吵醒。阿贵气呼呼的站起身子,朝屋外走去。出得茅屋,阿贵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想转身去屋后水缸中舀上一碗凉水喝,以此提提精神。
此时已是深夜,阿贵刚走两步,忽然觉得周围天光放亮,不免有些奇怪。心道莫不是这些人已经聊了一夜?太阳这就要出来了?他正自犯着迷糊,忽然发觉周围好多人家亮了火烛,不少人披着个外衣就来到了街上,四处奔走张望。甚至有人开始从家中取出面盆、木桶打起水来。阿贵心中一紧,赶忙跑到小园外,跟着众人一同四下张望。
俄尔南边红光大胜!周围的百姓纷纷奔走呼号。“走水了”,“救火救火!”的喊声霎时间不绝于耳。阿贵大惊,连滚带爬的跑回屋内,‘咣’的一声将门撞开,正栽在要往外出的左丘亭怀里。
“何事如此惊慌?”左丘亭扶起阿贵,歪头瞧了一眼屋外又问:“外面怎的如此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