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陵虽然一直对秦维义有些疑虑在怀,但碍于左丘亭拦着,之前一直未敢点破,从进门来便有些着急想问个清楚。这会儿见众人对左丘亭的身份兴趣极大,想来自己也只是受总镖头嘱咐,何事都照应着这位客人,却未曾被告知左丘亭的身份,不免也兴趣大起,放下秦维义的事情不管,一双眉毛挑的高高的,看向左丘亭。
左丘亭面露惭愧之色,握了握手中的折扇,又瞧了瞧三双充满期待与质疑的眼睛,轻叹道:“并非小弟我有意隐瞒,只是出谷前蒙恩师叮嘱,尽量不要暴露自家身份,否则…”
“否则怎的?”关山柏追问。
左丘亭在手心敲了敲扇子,慢慢回道:“否则一来给各位江湖同道制造不便、二来难免引得江湖朋友不齿,三来在下出身小门小派,无人识得那自己面子也挂不住,四来…”
“四来又怎的,江湖朋友,哪来这么吞吞吐吐,跟个娘…”秦维义此时有些火大,不过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关山柏喝止。
“四来,在下尚未学有所成,恐怕牵累师门。”左丘亭接言。
关山柏摆了摆手说:“左丘公子不必忌讳,我海鲸帮出身绿林,你所说的这些,我们并不在意,还请足下明示则个。”
“既然如此,我便告知各位,如各位不对外声张,那便最好,当然各位传了出去,在下也无不满。”
“兄弟身份如若真的如此复杂,王某自当守口如瓶,左丘兄弟请讲吧。”王佑陵抢言道。
“在下师承临风谷,恩师郭衍玄,道号闲云散人。”
左丘亭说完再观瞧其他三人,秦维义一脸茫然之色,王佑陵双唇微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关山柏则是双目圆瞪,显然震惊不小。俄而,关山柏恢整定心神,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王佑陵也把嘴巴合起,只是眉头微皱,两眼上观;只有秦维义仍是一脸迷惑,心中不停默念“临风谷?临风谷?好像没听说过呢?”
缘何各人反应不一,左丘亭自然心中有数。临风谷此名,在江湖上并不十分出众,本就只在上了年纪的武林名宿中颇有流传,甚至微词多过褒奖。话说神宗皇帝年间,朝廷御赐一人拜师江湖诸多名门大派。
其时适逢王安石变法,举国一片趋去腐政、复盛唐的思潮,况且皇权威重,如少林、武当这类江湖领袖尽数领旨,其他武林强手也纷纷随势而为,均表示愿收此人为徒。
然则此人身份乃是御赐替皇族习武,少林武当等皆不敢按寻常收徒对待,都是由掌门代先师收徒,亲自传授武艺,其他能被挑中授艺的门派也都如例照做。这样一来,一个朝廷中人,硬生生变成了江湖“前辈”,许多人瞧在眼里,恶在心头,本来带艺投师,便被人瞧低,缘何一个毛头小子,能兼学百家之长,这不禁犯了很多人的忌讳。
甚至坊间尤有多种传言,有少数赞许者说这是朝廷规整江湖,统一思想,以武征讨蛮夷的手段;不过更多唱衰者说这是朝廷妄图一统江湖,废武崇文的诡计。不过后来江湖讨论此事者逐渐湮没,盖因那奉旨拜师之人压根不是什么习武的材料,虽说学了“百家”武艺,但功夫根本就是稀疏平常,倒是空费了十数年光景,到头来既没能号令群雄,攘夷安内;更没能祸乱江湖,投效朝廷。只是不声不响的找了个地方,过起了隐居生活。
时后数十年,只听说仿似此人生活拮据,而京城也换了几代主人,朝廷甚至都已南渡,做皇帝的仿佛也忘了这人,他便不得不在乡野开宗立派,江湖流言他是名义上教一些徒弟,实质上找些人耕田犁地而已。这门派便是左丘亭所说师承之临风谷。这门派名字儒雅深邃,可武艺传至今日,也不多出大成者,寥寥几人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罢了,近几年更是鲜有人提起过这个门派。除了一些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中流传着一个我派曾有一位“远房”前辈师叔、师叔祖隐居在一山谷之事云云。除此之外,放眼大宋境内的江湖上,只有零星几位晓得临风谷如今掌门为何许人也罢了。
书归正传,关山柏作为海鲸帮的二当家,对临风谷之事确有耳闻,不过当年海鲸帮还只是绿林豪杰,尚称不上武林门派,所以海鲸帮前辈并没有与临风谷有过多少交集。只是百闻不如一见,以前只听说临风谷武学渊源颇深,可门人武功造诣平平而已,今日见了左丘亭,再听了秦维义的说法,不禁有些另眼相待。
八卦门与武当颇有同宗之谊,王佑陵只是在学艺时候听师父提起过这个名字,不过他一心痴迷于武艺,并没留心在这上面,故而思索良久,方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临风谷这个名字。
秦维义则不一样,虽然他与王佑陵年纪相仿,刚过而立之年,可自打学艺以来,一直偏处北海分舵一隅,哪里晓得这等奇事。当下想多询问几句,又怕跌了面儿,只得目不转睛的盯着关山柏,瞧他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