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女那不容否认的话语,徐来自顾自的对着眼前空气,挥了几下刀鞘,略作思量后,轻轻笑道:“北棠这话说的,这辈子咱俩还没到头呢,想什么下辈子不是?”
论讲理,徐来讲不过陈北棠。讲到最后总是徐来退让。
论吵架,陈北棠吵不过徐来。吵到最后总是北棠脸红。
看着最后依旧弯腰背自己的徐家公子,陈北棠嘴角微微一笑,贴在这已然熟悉的后背上。迎着春风而行。
到了将晚时分,后背的北棠早已没了早晨的萎靡,虽然依旧全身无力,但眼神却清澈可见,看着少年仍旧低头奋力在这不知名的山间往东直行,实在忍耐不住饥肠辘辘之感,熟练的用下巴点了点那舒服的后背:“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走吗?难道不应该弄点吃食?”
徐来听到这番话后,碍不住情面,想到这让对方领情的前提是别饿死了,便在山间一溪水旁停下。放下后背的女子,唉声叹气的下到水中。屏气凝神的直视水中那欢畅游动的鱼儿。
看到眼前这西北王嫡孙气定神闲,仿佛作了一辈子渔夫的在水中伫立,少女双手撑脸,目露好奇道:“不说你在西海待了很多年吗?怎么连打两条鱼都这么费劲?”
徐来仿佛没有听闻一般,突然肩部一动,右手在电光火石之间,探入溪水里,随即便抓出一条四五斤重的草鱼,哈哈大笑道:“可以吗!竟然连我在西海之事都清楚,看来你那师傅的情报做的很是到位啊。”
少年的揶揄,女子也置若罔闻,只是放下双手,眨着细长睫毛道:“差的远哩,至少不知你用的一手好剑,脸皮厚,嘴也花,更不知道疯剑会与你同行!算了,你好好烤鱼,我吃好了再给你几个忠告。”
徐来出的小溪,不顾半身湿透,自顾自用手中的轻弯刀收拾起食材,一分为二,不消片刻功夫,就已架起篝火,大鱼被木棍穿将过去,置放其上。
片刻后,香味四起,在北棠连连催促声中,徐来才把其中半条递将过去。
虽因调料不足,味道很差,甚至连咸淡都没有,但不顾形象大口咀嚼的北棠却吃的津津有味。
转眼间一半已然入腹,北棠才放缓动作,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对面少年手中的那半条鱼,暗暗发呆。
怎么不够,还想把这份也拿走?
女子一囧,眼光一转说道:“吃了你的吃食,定不会白吃,你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匹夫怀臂死?”
徐来一边翻转尚在小火上微烤的半鱼儿,一边轻松道:“怎么讲?”
“你回到并州也罢,以后修习剑道也好,最好别在人前轻易出剑了。虽然这不是一个瞒天过海的好法子,但至少能掩人耳目一些!”
“哦?”徐来这回侧头,看向陈北棠好奇反问道。
“其实你远远不知那先天剑胎的恐怖之处,天下习剑之人众多。
除你的身份所带来的隐患,哪怕你只是一寻常江湖子弟,有些人都会心动,或想扼杀在萌芽,或想知道是否能剥夺,总之你很麻烦。”
你们大奉书院的院长曾说过:“登天难,求下更难,江湖险,人心更险,春冰薄,人心更薄。就是个道理,你想想看吧!”
并且剑之一途,剑术,剑法,剑道,三者不可相同日而语,而那先天剑胎就是能让你突破剑道的基石,更是让你走得更远的天大助力。
昨日你能破天般的发出那刀,和刚接受剑胎有关,那剑胎在我的韵养下也颇具我之意境,更何况对方皆是“受伤”之人,当然更重要的是你那招剑法实乃人间罕见,所以才能得以成功。三者因素,少了一种,你昨日都会死去,这回知道了吗?
“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
徐来到很好奇眼前的少女为何倾诉这么多,自己可不认为对面女子只是单纯的有感就能良言相劝。
我四岁跟随师傅习剑,师傅不光看出我乃先天剑胎,更说我乃少见的习剑天才,对我瞩目万分,十三岁入一品,十五入先天,此时更是半步神境。
但却感到桎梏的存在,也许失去这倚仗也不算是坏事,至少能让我从新不依靠外物领悟剑道,也算是有得必有失了。
但我不想剑胎所托非人,你要是早死了对我来讲有些难以接受,不仅感觉所托非人,更是暴殄天物。
你这回明白了吧。
徐来这回理解了,少女不是对自己这个人有所感情,而是对自己肚子里剑胎有感情。
“懂了。”
徐来看着女子已经所剩无几的烤鱼,嘿嘿直笑,然后自顾自的吃起手中的份额。并且肆意的享受篝火带给自己的温暖。
“其实想想也挺有意思,当日在树林中弹琴飘飘然的仙子会沦落到如今眼巴巴的看着我手里的烤鱼,这种境界。并且还得依靠我这弱小的蝼蚁来保护,世事变迁真乃说不清,道不明啊。
徐来微笑使然,北棠剪秋水的双眸中一丝难言情绪漫布,
看着对方只顾暗讽自己,却没有分点的意思,北棠兀自说道:“行了,吃后赶紧熄了火焰,找个方便隐匿的地方“
“这么着急?在烤烤火吗?”
“我虽不知,昨日过后我那师兄会做如何,但想必你一刀重伤了场中之人,必不会善了,虽说逃的出京口城,暂时他们不知我们是何路线,但想必过了一日,对方已然能调整方向了才是,最后的两日才是煎熬啊。”
“如果在碰到一位宗师,你体内逐渐趋于平静的的剑胎断然不会再助你使出那一刀,如果你背后之人没有或者赶不及出手的话,咱俩也就交代这里了。”
“哦!不对,是你死,我被生擒回去。所以的小心行事。”
听到少女所言,徐来赶紧站起身来,把篝火扑灭道:“现在就找,到时在吃!”
北棠无奈的又翻了一回白眼,这回显然够隐蔽,没让对方看到。
京口城,城中,将军府内。
在京口城能被称呼为将军府的只有一人耳,西夷完颜破。
早晨知道完颜锦计划已经失败时,有着喝早茶习惯的男子没有一丝愤怒,有着的只是在跟随二十多年下人眼里,一丝怅然若失之感。
男子四十出头,但鬓角却已略带青丝,看着似乎要比年轻略大一点,无须,满脸平和,但所见之人确又无不感慨其威势万千,要说在这西夷也只怕他那皇兄能稳压一头了。
嘱咐下人两句,让其稍后携带府内神医前去秋雨庄,便不在言语。
待到喝过早茶,后知后觉的男子才兀的不知因何事震怒,把手中心爱的茶杯摔将出去,听到那声“啪”的声响后,男子才随即清醒,眺望那窗外,嘴角喃喃道:“世间的一草一石,都有它存在的道理,那我又何尝不是!剑窟,剑窟,我可没亏欠你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