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赔罪？

洛萱话音一落，屋内众人神情蓦地一愕。仍跪着的慕老九更是猛地抬头，几以为是听错。然而还不待细想，就听角落传来一阵骚动。只见被包扎得跟粽子似的慕枫，竟像是扯到了被打肿的下巴，嘴里不住地吭气。慕枫娘瞬间急出了泪花：“枫儿，我的枫儿啊，你这是咋了？你可别吓唬娘啊……”

“米昂，唔难嗖，唔要回家……呜呜……”

“嫂子，嫂子您别这样。”慕琦忙顾着去拉紧抱着儿子不松手的慕枫娘，道：“孩子身上还带着伤呢，可动不得啊。”

洛萱在一旁冷眼瞧着只觉得好笑，小孩子的眼泪固然能令至亲失措，可到底落了痕迹。看来这家伙之前是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到这往日年节祭祖都不曾靠近过的祠堂来。

只是没曾想，这一幕落在了回过神的慕老九眼中，赫然变了一番味道：“萱丫头！我儿子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竟让你这般记恨！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竟还笑得出？”

这话一出，本来嘈杂的祠堂内，竟然像是一下都将矛头对准了洛萱。就连慕五叔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洛萱知道，这些人眼里自己始终都是外人，但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那位老者，见那双熟悉的鹰眼虽厉，却没有怒色。心下微宽，道：“慕九叔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啊，慕枫哥哥虽是有不对的地方，可也不是对我，我又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哎呀，慕枫哥哥，你都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了，快别抬头了。不然再扯到哪处伤口，让婶娘担心就不好了……咦？慕九叔，我是不是不该说话呀？慕力哥哥怎么总盯着我看？”洛萱一脸天真道。

苦情戏这种东西，都是第一次最好用。而且洛萱相信，慕枫的心眼是够坏，但心理素质就未必了。不然也不会被她一个光线干扰，外加语言误导，就吓得把什么话都吐露了。

现在她特意点了这么一句，慕枫就是再想用这招，也得掂量掂量。

慕枫此时已经快恨透了洛萱，刚刚她没出现时，大人们都把注意力放在慕力几人偷窥药浴、殴打同族的事情上。虽然对动手原因有些疑惑，但他都伤成这样了，自然也不可能有人逼他开口。可现在被洛萱再三强调，只觉得大人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只顾着道：“唔没错，唔没错……”

倒也不敢再借伤弄出多大动静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几个真傻子。虽然不会刻意把一个平时没做过坏事的孩子往坏处想，但不代表想不到。眼下除了慕枫娘还在一遍遍地说着：“我的乖儿子，你没错，娘知道。”就连慕枫的父亲慕老九，都开始有些怀疑，毕竟自家儿子说话虽然不清楚，但说出个被打原因还是可以的。

只听堂上老者开口道：“萱丫头，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慕枫有做的不到的地方，那你不妨就说说，他到底是哪里不对？”

“是，太爷爷。”洛萱甜甜一笑，跟着认真道：“其实我也说不太好，慕枫哥哥到底是哪点不太对。不过，我可以把我看到的说出来。”洛萱觉得关于邪修的事情，还是不太好说明白的。

倒是堂上几个老者看到洛萱这副样子，又信了几分。这般年纪的孩子，就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不对的，也很难讲出什么道理来。

“是这样的，刚刚我在慕琦姑姑的屋子里，正在铜镜前梳头发。突然听到门被撞开，然后就听到了有男孩子说话的声音……”说着，洛萱一脸讨赏的模样看着慕琦，道：“我记着姑姑之前说过的，女孩子邋邋遢遢的模样，是不好让男孩子瞧见的呢。我可聪明了，直接就躲到铜镜后面去了。”

慕琦脸一红，却也没说话。洛萱继续讲：“……我觉着慕枫哥哥对药浴桶很感兴趣，就忍不住把慕琦姑姑以前告诉我的，都告诉他了。当然啦，我还是记着姑姑的话呢，我把铜镜前的灯挡住了大半呢。”

“……最后还让我去找门口几人，说让我收他们的精气血魄。然后就见慕力哥哥他们冲进来了。”

洛萱说到这，就算慕枫之前一直嚷嚷：“我没有，我没有。”最后更是昏了过去。但在场众人结合之前慕力几人一直嚷嚷的“他想害死我们”，就已经很明白了。唯独慕老爷子眼含深意的看了洛萱一眼。

慕力几人更是一副终于沉冤得雪的模样，竟像是忘了之前还惦记着洛萱药浴的事情。惹得慕老五直瞪眼叫他们收敛收敛。

这事其实说起来也是怪慕力他们自己，谁叫他们平时欺负人欺负惯了，就连大人们都有所耳闻。没出大事还好，一出大事就抓瞎了。若说他揍人是有理有据的，不摆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就是他亲爹都未必能信。

不过洛萱还是觉得，慕力几人虽然也不怎么样，但至少犯了错被发现一向是敢承认的。就连去偷看她一女孩的药浴，都是一副“我就不信，就算那丫头醒了，还敢把我怎么着”的态度。

这大概也与慕五叔在村里狩猎队中的表现有关吧？洛萱想着慕五每次托雪芳缝皮袄时拿回来的皮料，基本都是猛兽身上顶好顶好的一块皮子。要不是时间不允许，她真应该敲诈一番再说。直接忽略了自己在慕力几人心里大概连女的都算不上这点。

最后，说完了一切的洛萱，被卸磨杀驴的慕琦“恶狠狠”地带出了祠堂，还被严令告诫，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再说今天这番话，不然会连累所有人。

然而不管洛萱怎么“一脸天真”地追问慕琦，慕琦都不肯再多说。洛萱直觉认为，这个祈愿邪修，应该是被朝廷明令禁止的，也就没有再问。

而是在终于等着洛萱的慕虎、雪芳的陪伴下，喝了满满两大碗被熬煮得软烂晶莹，结了一层厚厚粥皮的山药人参粥，搭配着山林间特有的鲜嫩猴腿菜一起，只觉得之前因着秋杀心劳产生的疲倦感都荡然无存。

雪芳瞧着洛萱那畅快鲜活的小模样，想着这孩子刚应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不然不能到角落里猫着去，便一个劲地打断了慕虎的欲言又止。想着明个再告诉洛萱她身体的事情也不迟。

但洛萱知道，自己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

她在药浴桶里放了白芥子浸泡液的事情，若是没有出后面那档子事，最多也就是让那惦记药浴的人皮肤刺痒几日，略作小惩。只要慕爷爷不关注，慕琦姑姑最多会把它当作季节性过敏一类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