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华先把犁放在田边,他并没有穿袜子,脱下解放鞋,就撸起裤管,牵牛下田。
刚下田时,湿漉漉的水冰得他的脚有些受不了,不过在适应一会儿之后,他就忘记了这事。
牛被吴文华的竹竿抽着向前迈步,吴文华则紧紧握着犁梢头,尽量让犁保持平衡,跟着牛的步伐向前走,到了田尽头,再折回来。
吃饱的牛力气自然足,加之泥土本就酥软,吴文华并没有受多大阻力,浑身就渐渐热乎起来。
他们的影子就这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衔接着的Z字形,泥土翻出肥沃的黑色里层,像一颗颗黑色的大宝石。
田耕到一半,吴文华不期而迎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熊礼法。
他入赘到鲁家屋场之后,名声并不太好,连张绪金都懒得叫他一起去砍树,便可想而知了。
好在他脸皮厚,任人家怎么说,他都充耳不闻,继续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这不,他瞧见吴文华在耕田,便过来找他闲聊。
“华哥真是勤快,这么早就来耕田了。”熊礼法率先夸赞一句。
吴文华则直接问他:“你的田耕了没呢?”
“还早,”熊礼法笑呵呵地说,“操,还怕来不及吗?”
吴文华好意提醒道:“三月之前得把田耕好,还要钯均匀,等着插秧呢。”
“这个我晓得,”熊礼法埋怨道,“连带几日都没轮到我用牛,操他娘的,我还懒得用。”
“我接下来就交给你用,”吴文华建议道,“大家该耕的都耕完了。”
“是吧,连你这个劳动积极分子都挨到现在用牛,”熊礼法感叹道,“这畜牲就算牛有用些,我们生产队却连牛都只有一头,可见穷成什么样。”
“呵呵……那你还入赘到这边来。”吴文华笑道。
“哎……华哥这样说就不对了,”熊礼法反驳道,“我家里是儿子太多了,我老爷子又没本事给每个儿子准备好彩礼钱。”
“那不就得了,”吴文华适时劝道,“你在这边的口碑可不好,也不想办法改变下人家的看法?”
熊礼法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好改变的,古话说死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要是一个人没有钱,人家怎么会改变看法呢?”
“不管有钱没钱,田地生产总不能耽误吧!”吴文华表示很不理解。
“操,靠种田能挣几个钱,说不定我种田不厉害,去外面混却是个好角色。”熊礼法吹牛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吴文华反驳道,“你在家里这副德性,难道在外面就能改掉吗?更何况,你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的。”
“呵呵……华哥又来泼我冷水,我浑身都结冰了。”熊礼法自嘲道。
“不是泼你冷水,”吴文华否认道,“是兄弟人说兄弟话,我是希望你能挣到钱的。”
“那就好,”熊礼法忽然问,“对了,你二哥去广东之后,给家里写信没呢?”
“没,”吴文华思忖道,“这事我也是觉得奇怪,怎么这么久还没来信?”
“不会一到那边就找了个小姑娘吧?把这边家庭都扔掉了。”熊礼法嘴臭得很,说话很不中听。
吴文华责备道:“你这家伙,就知道说没边的话,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这事作何解释?”熊礼法正经地问。
“我哪知道,”吴文华琢磨道,“也许信正在寄回来的路上。”
“嗯,也许吧,但愿哦。”熊礼法幸灾乐祸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