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像洪水猛兽一般把邱建国打击得猝不及防,他没想到父亲的情绪这么激动,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怎么还提?
诚然,他老父说的是报恩,而他说的是规矩,这纯然是两码事,但是现实生活中,往往很难割裂开。
一个决定的做出,肯定有其原因,而此原因常常牵连着彼原因,或许这个彼原因中还有原因。
这仿佛就像一张人情关系的网,盘根错节,彼此相连,互生影响。
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国度,在传统社会伦理还非常牢固的乡村,在父亲的严命下,邱建国很不情愿地答应了张绪金的要求,并且一口气同意多反映两部。
而那两部则是由他老父指定的《上甘岭》和《英雄儿女》,至于深层次原因,只有邱建国懂。
因为他大哥就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的,如果让他老父选放影片,他保准每回都选这两部。
得到这个满意的答复,张绪金急匆匆骑车回到吴文华家,归还自行车的同时,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吴文华。
吴文华连声道谢,感叹道:“邱老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阿爸借钱给他的事到现在还记得。”
张绪金笑道:“救急救难都会让人铭记在心,不然宋公明怎么博得‘及时雨’的绰号?那些个好汉又为何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吴文华深表同意,和张绪金又聊了一根烟的时间,张绪金就起身要走,说该回家赶午饭了,他得吃完午饭之后,补个觉,好晚上出发砍树。
吴文华追问了一句:“黑狗也去的么?”
“他啊,每次都拖后腿,又不太情愿去,懒得叫他了。”张绪金道完这句,就只留下背影给吴文华。
吴文华轻叹一声,又赶忙进屋查看妻子的病情。
余兰香的烧已经全退,喉咙也没有瘙痒的感觉,气色好了许多,她一开口便问:“大铄睡着了?”
“嗯,”吴文华指着那边床板说,“睡得正香呢。”
余兰香翻开被子,准备去看儿子,却立即被吴文华阻止,他劝道:“你是一分一秒都放不下大铄,等下又害身子着凉了。”
“那当然,儿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余兰香执意要去。
吴文华索性紧紧抱住余兰香,把他扑到床上,一边挠她的痒,余兰香痒得哈哈大笑起来,责怪道:“大白天的太不像话了,好,好,好……你松手,我不去了。”
随即她警觉地伸出食指放在唇边道:“嘘,别把大铄吵醒了。”
吴文华赶紧起身,余兰香也重新卧回被窝里,被窝还没热,她就叮嘱道:“你去把米磨成粉,别什么事都让竹香做,等会儿大铄醒了,肯定又得吃东西了。”
“行,那你好好躺着,别起床了。”吴文华叮嘱道。
吴文华来到厨房,拿着一个饭碗,又回到卧室,从米缸里粜来一碗米,见着余兰香安然卧在床上,才放心地重回厨房。
他把那碗米放进铝锅里,又从开水瓶倒了些开水,让水覆盖住那些米粒,等了约莫半个钟头,见着米粒已经变得松软,才捞出来。
但是真到开始研磨时,他却有些举足无措了,跑进来轻声问余兰香道:“用什么磨的?”
“这还要问我?”余兰香有些无奈,带着埋怨的口气说,“看你以后还说不说女人做的事不值钱。”
最后,米粉并不是吴文华研磨,而是余竹香。
她恰巧抱着吴明敏回家,就听见了两人的拌嘴,于是十分明理地说,交给她来做。
而吴明敏一落地,就拔腿往祖宅跑去,说要找她媛媛姐玩。
吴文华只冲她的背影喊道:“记得回家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