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吴明敏嘟着嘴说,回房拿出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毛体红字的白色搪瓷缸,从后门走到吴家祖宅去。
吴文华隔着窗户叮嘱道:“小心点,别烫着手了。”
“知道的。”吴明敏立即回道。
余竹香又站起来看吴文华熬猪油,见他抡着锅铲不断地在锅里搅动,刚才还显得很大块的肥肉块已经熬成小小的金黄色的颗粒。
她有些吃惊地说:“哎,这就是猪油渣。”
“瞧你大惊小怪的,还像个农村姑娘吗?”吴文华打趣儿道,“将来嫁到谁家,别被婆婆嫌弃死了。”
余竹香不悦地说:“被大姐催嫁也就算了,大姐夫也欺负我,你们一个个的是巴不得我早点嫁了。”
吴文华笑道:“我可没这样说,只是告诉你个实情,你想想,咱们农村家庭,哪个女人不会这些厨房活计。
不止熬猪油,过年时候,打豆腐、炸油豆腐、炒米泡、做碱水粑、拳头粑、腌腊肉,哪一样缺得了女人。”
余竹香惭愧地道:“我可没大姐有本事,只知道炒些家常菜。”
“所以说要学习嘛。”吴文华指着那锅猪油说,“这次就拿熬猪油学会。”
余竹香喃喃地应了一声“哦”之后,思忖着问:“用什么装猪油?”
吴文华指向橱柜道:“看橱柜里还有空的铝锅、搪瓷钵没?”
余竹香立即拔步走去,拉开橱柜被烟染成深色的柜门,上下搜寻了一番,竟然没有一只空着的:
铝锅装着昨晚炖的猪肉,仅有的两只搪瓷钵都装着剩菜,瓷碟倒是有几只,却都不能用来装猪油。
她望向吴文华说:“大姐夫,没有了。”
吴文华立即回想哪里还有空的器物,一边用目光在厨房搜寻着,忽然看见橱柜底下有个小陶罐,便指着小陶罐说:“把那个拿来,那个比铝锅还要好。”
余竹香蹲身拿起小陶罐,揭开罐盖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种子,一时犯难地问:“这里面装东西了,倒出来吗?”
“哦,是了,那里面装着一些豆角种子,”吴文华恍然想起,只好将就着吩咐道,“这样,你先把那些种子倒在一只干的碟子上,再去洗一下。”
余兰香于是从橱柜的第二层,抽出一个放在最底下的最大的瓷碟来,用抹布抹干,再小心翼翼地将陶罐里的种子倒出来。
幸好,这只瓷碟够大,虽然种子倒出来之后形成高高的锥状,但是好歹正好容纳得下。
她随后把小陶罐拎到水缸边,朝里面舀了几瓢水,再旋转着晃动,如是清洗了两三遍,自觉十分干净了,才把小陶罐交给吴文华手中。
吴文华把小陶罐倒放在后灶孔的锣罐盖上,好让里面的水流干净。
肥肉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细火忙焖,尽皆缩成小小的颗粒,颜色也由金黄变成有些焦黑。
吴文华赶紧让余竹香把灶膛里的干柴全都钳出来,再翻转小陶罐,平放在铁锅旁,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大铝瓢,一瓢一瓢地把热乎乎的猪油舀进小陶罐里。
刚舀了一瓢,他忽然想起方才没有放盐,又转而往小陶罐里撒了些盐进去,这才继续舀猪油。
正舀着,端着满满一茶缸开水的吴明敏向后门走来,因着地势前低后高,要进厨房,需要向下跨出大步。
吴明敏是个要强的小女孩,她并没有求助于长辈,而是自信地自己端着,试着往下探步。
然而这个高度对于大人来说,轻而易举,但是对于她,难度显然太大。
她刚屈腿下探,以为到了底,不料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倾倒。
开水洒落一地,她也“呜呜”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