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洪并没有接过茶杯,却凝目和陈老虎对视着。
两人似乎很默契,只对视不说话,只文斗不武斗,只心照不宣不把话说破。
吴文华觉得有必要打破僵局了,一边是岳父,一边是老虎叔,手心手背都是肉。
于是他说得很客观,当然无形中,肯定是略偏心于岳父的。
他仿佛是在替岳父叹气似的说:“今年开年就运气不佳,准备留着端午节杀的那头半大的猪突然犯病,几天都没进食了,怕是扛不大住了,所以来请老虎叔杀掉算了。”
陈老虎瞅了一眼吴文华,淡淡地说:“叫我杀猪容易,就是怕不好卖。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把快死的猪杀了卖给自己人吃怕被说了闲话,那我可吃不消。”
吴文华紧接着问:“那彪叔看能拉到哪里去卖?”心里犯嘀咕起来。
余大洪此时继续沉默着,却已经接过了陈老虎端来的茶,浅浅地抿了两口。
陈老虎面露为难之色,左一句、右一句地说了些不沾边的话,一会儿又来回踱了几步,过了许久,才开口说:
“要不这样,我等下去站里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去隔壁龙泉镇打屠的兄弟,这样吧!你等下听我的信。”
吴文华连忙感谢道:“那就拜托老虎叔,太感谢了。”
陈老虎故意又瞟了一眼余大洪,见他端着茶杯默不作声,全没有他女婿那般热情,不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是他多年之后终于看到余大洪低声下气的样子。
余大洪虽然一直沉默,没有表态,但心里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的,只是他硬气不明说,转而目光犀利地盯了一眼吴文华。
吴文华心领神会地赶忙追问道:“老虎叔,这个……要是万一没有……怎么办?”
陈老虎这时是不敢打包票说断定的话的。
一来事情来得突然,龙泉镇那边的情况也不明了;二来他今天本来就约定好了一头猪要杀的,恐怕时间来不及。
要想顺利给余大洪杀猪,这两件事都需要他去协调。
余大洪算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新品站虽然是合伙制的性质,但是陈老虎话语权重,一般他拿定主意的事情,都能办妥。
自是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的道理,带着之前的一些还没解甚至永远无法解的误会,只好委托女婿来求陈老虎。
是的,他这次真有求的意思。
然而陈老虎非常左右为难。
吴文华向来没求过他办什么事,如今来托他杀一头猪,乃是他的本行,没有拒绝的道理。
又想着帮了这个忙,以后吴文华在他岳父面前也更能伸得直腰,也算是另一种方式帮助吴文华。
他思来想去,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案,以商量的口气说:
“要不这样,我这就去活动活动,如果能拉到龙泉镇去卖,固然最好;
要是那边路子断了,实在去不了,自己腌制腊肉吃掉算了,现在天气还不算热,应该还得赢。”
吴文华生怕会出现最坏的情况,实际上农历二月过后,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腌制腊肉怕是不合时宜了。
殊不知,这年头,农村人家养一头猪可不容易,不知道要割挖多少猪草,烧掉多少柴火煮猪臊。
但是陈老虎说得很实在,事发突然,他哪敢打包票。
于是吴文华和余大洪交流了一下眼色,代替他表态说:“那成,我跟我爸就回去等你消息。”
“嗯,我尽量办成。”陈老虎算是把话说到底了。
余大洪放下茶杯,伸出右手跟陈老虎握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