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华于是举起酒杯,稍微酝酿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那我……那我就敬各位前辈一杯。”
胡大炳像是有些不乐意,立马质问道:“你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来一下?”
吴文华本来就心气不足,被胡大炳这么一问,又仿佛萎缩了半截,讷生生地说:“我酒量差,一起来吧,一起,一起……”
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坐在胡大炳一旁的王钢反对道:“这不好吧,我们喝酒可从来没这个规矩。”
“什么规矩?”吴文华下意识地问。
“哈哈……”胡大炳笑道,“敢敬酒就一个个来,要不然就做只缩头乌龟,自家喝自家的。”
“哎……”陈老虎回应道,“大炳,你这话过了。”
“老虎哥,我这话没说错啊,”胡大炳不以为然地说,“咱们不都是这个规矩吗?”
“那也不用说的那么严重,”陈老虎说着放低了声量,凑近胡大炳的的耳畔说,“缩头乌龟说出来伤人。”
“哦,怪我说重了。”胡大炳声量依然很大,街道上的人都能听得见,他接着说,“那就把那个什么缩头乌龟去掉,反正要敬就一个个来,不然你就太看不起我们这些拿刀的了。”
“是啊,这话没毛病。”众人起哄道。
吴文华举着酒杯,悬了半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着实非常尴尬。
这时,屋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把目光聚在吴文华身上,就看他怎么行动。
看着吴文华窘态毕露,云婶有些心疼,她趁着把最后一道饺子端上桌的时机,前来打了个圆场,笑呵呵地说:
“来,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我敬大家一杯,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千万别替我省。”
说完云婶特意提了一下吴文华,让他也一起来,随即拿起陈老虎的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
酒杯见底,众人一阵喝彩,也都满满地喝了一杯。
云婶把酒杯交换给陈老虎,又热情地催众客人多吃菜,便离了桌,坐在灶前的矮板凳上,端着面碗吃起水饺来。
经过这一打岔,吴文华敬酒的事算是暂时放下了。
新品站的几个人又各自觥筹交错起来,有说有笑,还时不时地讲些荤段子。
吴文华坐在椅子上,翘起椅脚靠在墙上,脸已经红得发烫,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虽然他们聊得起劲,传到他耳朵之后,却都像嗡嗡的钟声,仿佛是听清了他们说了什么,一晃神又什么都记不得。
公正地说,他比桌上其他人都喝得少,也显得更低调,甚至可以用“窝囊”这个词。
因为不能喝酒,他甚至连夹菜都有些不好意思。
还以为大家伙喝着喝着会把他忘记,吴文华兀自拿出了自己的烟,簌簌抽了起来,烟雾吞吐,遮住了一桌的好菜。
却在这时,一向没怎么说话的袁秋生,举起酒杯朝他敬来,一本正经地说: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俩坐在旁边,实在是缘分,平时也难得来老街做客,那就废话少说,来啊,撞一下。”
这话又把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过去。
陈老虎扔掉了手里的烟头,双手搭在膝盖上,悠悠地低下了头。
他不劝进也不好阻止,任凭吴文华如何发挥了。
吴文华沉默不敢举杯,他怕口子一开,一发而不可收拾。
袁秋生倒是积极得很,用质问的语气说:“什么意思啊?嫌我面子不够大是吧!那就我先干为敬啊,你随意喽。”
话音刚落,袁秋生已将杯中酒喝下了肚。
吴文华再无退路可讲,只好举起酒杯,客气地说:“秋生哥说哪里话?哪有不给面子的事,你是前辈,你敬我,我当然要干。”
然后他话虽如此,酒杯却还兀自举着,众人注视他的目光又停滞了似的。
吴文华只好心下一横,一口闷掉了整杯酒。
一喝完酒,吴文华赶紧夹菜填肚子,只听得众人一片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