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碧君躺在炕上辗转反侧,久久难眠,她思来想去觉得王家是再不能住下去了,免得以后撞见彼此尴尬,但是离了这里自己又能去哪里呢,碧君一时间如同离群的孤雁一般寻不到方向。
第二日,碧君托晴方给她寻租一间房子,这让晴方很是诧异,他问碧君是不是在王家受人欺负了,碧君连忙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是想一个人住清静些。晴方见碧君虽说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眼睛里去隐隐有一丝闪躲,似是刻意要隐瞒些什么,晴方知道碧君是个要强的人,既然她不便说,那自己也不好去问。于是,晴方对碧君说既然想搬出来,那也别四处寻租了,自己那两间房现下还空着一间,里面装着些不用的杂物,倘若碧君愿意去住,他回去后就和锁头一起收拾出来,这要比住在外边那些不知多少底细的人院儿里可靠的多。
碧君听晴方如此说,心里感激之余也有一丝顾虑,她怕自己与晴方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被旁人知道了定要生出许多是非,她素日最是个洁身自好之人,不想在这事上又被旁的人议论短长。
晴方从碧君犹豫不决的神色上看出了她的这份顾虑,他笑着说道:“怎么,你怕住在我那会被人说闲话吗,人在这世上走,哪怕你再谨小慎微,旁人要想编排你总会找着由头去编排,只要我们行的端走的正就不怕众人的嘴,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是这个理儿。”
见碧君轻轻咬着嘴唇默然不语,晴方真诚的说道:“别犹豫了,就这么定了,好吗?”
碧君望着晴方亲切又真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感动与温暖,她冲晴方微微的一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隔了两天,等晴方将那边的屋子收拾妥当,碧君在散了夜场戏回到王家后,向荫山河晚秋父女说了自己的打算,这让王家父女十分的意外和诧异。晚秋将碧君拉进自己的卧室,询问了半日,碧君也只是说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家搬到外地去了,要她过去看屋子。对于碧君的解释,晚秋一脸的怀疑,她先前可从未听碧君说起过自己在北平还有这门亲戚,但是见碧君你一脸坚决的样子又不似在说笑,她不无伤感的说道:“碧丫头,你我虽说认识的日子浅,但是我却一直拿你我的妹妹看,你这冷不丁的说要走,我可真是舍不得,你这一走这院儿里现在又没人陪我说体己话了。”
望着善良的晚秋,碧君心里也自然不舍,但是为了避免日后尴尬,碧君只得把心一横任凭晚秋苦苦挽留,还是坚持要搬出去。晚秋见碧君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强留,只得从柜子里取出一块衣服料子和一条围巾送予碧君做个念想。碧君心想:晚秋真是诚心待我,倘若不是有子声这档子事,自己断不会离开这里。
从晚秋屋里回来,碧君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躺在炕上正拿着一面小圆镜照着自己的蓉珍有些好奇的问她:“碧君,这大晚上的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碧君笑着对她说:“蓉姐,我明天就搬出去住了。”
蓉珍听碧君说要走,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她问碧君道:“是不是你终于想明白了,要离开北平回张家口吗?”
碧君一愣,然后轻声说:“不回去,我有个亲戚从北平搬到外地去了,要我过去给她看屋子。”
“哦,那你是不是自此以后就不再茂春戏院唱戏了?”
“戏还是要唱,反正离得也不算太远。”
“哦,是这样啊,那你以后多珍重。”蓉珍敷衍的笑了笑,碧君的回答让蓉珍有些失望,她原以为这个她眼中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会知难而退离开北平,谁成想她只是搬走而已。蓉珍一时间对这个话题就失去了兴趣,复又拿起小圆镜没完没了的照起来。
蓉珍的反应让碧君略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有多半年的唐蓉珍竟然在自己即将离去的时候没有半点不舍,甚至从她方才的语气里竟还能听出一丝欢喜。碧君心想:蓉珍平日里最是能言会道的,怎么今日听我说要走,竟然连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无有,看来终究是晚秋姐姐待我亲厚些。
又过了两日,晴方将房子收拾妥当,碧君便提上简单的行李从王家告辞了出来。荫山和晚秋本来要送她过去,但是被碧君婉言谢绝了,晚秋一直将碧君送到了街面上,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碧君抱了抱晚秋,然后也带着几分留恋说道:小秋姐,就送到这里吧,我人虽搬走了,但是你我姐妹的情谊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我有空了会回来看你和王师傅的。”
晚秋握着碧君的手,说:“好妹妹,往后在外头遇见了什么难事,记得还有姐姐我,不要自己硬扛。”
碧君感动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姐妹在街头挥手依依惜别,晚秋一直目送着碧君,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碧君的到来,给晴方和锁头的生活增添了一抹明亮的色彩,房里屋外被碧君收拾的窗明几净、整洁利落不说,厨房里也有了烟火气,晴方和锁头的一日三餐也终于不用随便凑活了。院里的邻居们渐渐的与碧君熟悉起来,大家对这个模样俊俏又淳朴爽利的姑娘很是喜爱,每每在院儿里碰见碧君,都要和她热络的聊上几句,大家伙都觉得这闺女和晴方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心里面都希望这两个年轻人能够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