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搭乘过万吨远洋巨轮的刘伯阳而言,许黛尔口中的大号福船,也跟舢舨是一个级别的。
这艘福船上平如衡,下侧如刀,底尖上阔,首尖尾宽两头翘。刘伯阳用脚步粗略地量了量这艘叫“福隆丁戊号”的福船,长24米左右,最宽处十米左右,据船首说,船上可载物千料,算下来合300吨左右。水手一百二十人,还有随从婢女和护卫数十人,两百来号人在这艘船上还不算很挤。毕竟是搭载东家的女儿女婿,舒适度必须要达到。其余三艘海船,每艘都有三四百人。古代的海路一直都不算安全,大海茫茫,两船相遇万一发生点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水手这么多,除了操纵帆舵之外,更主要是保持强大的武力。
这四艘福船是许黛尔的嫁妆,挂在许家福隆号的门下,“独立核算,自负盈亏”。不过有富有经验的掌柜管事和船首打理着,赚钱是不用担心的。这一趟北上,把刘伯阳一行人送到闽州后还要载着从真腊、占城、三佛齐运来的货品继续北上,在明州稍事停息,补充茶叶丝绸和蜡,然后趁着夏季南风,直挂高丽。在那里换得人参、矿石、铜器等,等到冬季北风起,再回明州。
新鲜劲一过,刘伯阳开始实习了。正午太阳正当头时,他举着六分仪,对着海平面,有模有样地测量起来,而刘振至在旁边用铅笔纸上记下来数据,用的是这几天刘伯阳突击给他培训的大食数字。
拿着这些数据,刘伯阳单独一人回到船舱房间里,用训练中学到的公式计算起来,然后拿出一本大不列颠皇家天文学会1767年出版的《航海天文历和天文星历表》,查表对照,发现自己算对了,看来两千四百小时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而这段时间的训练除了学到了这些知识和技能外,由于成绩优异,至尊宝还奖励了一套十九世纪末约翰国皇家海军远东舰队一艘战列舰舰长标配的工具和海图。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摊开全是英文的华夏中部海图,两脚规、直角尺、平行尺,轮流上阵,很快就测出来目前的位置。已经绕过兴化湾北部深入东海的半岛一角,正航行在海坛山与大陆之间。按照刚才用测速绳节测出的速度,再过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就应该到富-清县海口镇东部海域。
刘伯阳小心地把六分仪等工具和图表放入木箱中,然后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兴冲冲地走上甲板。许黛尔和婢女正在艉楼上饮茶。这里已经被清理一空,只有许黛尔和婢女们,护卫在楼梯下方守候着。
“官人,奴奴看你忙乎了半天,都忙出一头汗来了,坐下来歇歇,喝杯清茶。”
“好的。”刘伯阳坐了下来,接过许黛尔递过来的一杯清茶,一饮而尽。
“官人,这是何物?”许黛尔注意到刘伯阳手里的单筒望远镜。
“娘子问我在忙什么,我告诉你,刚才我观了天象,推算出我们在海上的位置。”
“啊,官人还有这本事?”许黛尔笑着说道,这大海茫茫,头上是天,脚下全是水,没有任何参考物来判断位置,只有靠秘不传人的经验和牵星板。
“我就知道娘子不信。”刘伯阳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这也是那位舰长的标配。刘伯阳很喜欢这个计时工具,这可比手机有时代感。
“嗯,我们马上就到海口镇东边。我们一直靠着海岸航行,应该可以看到海口镇。”
海口镇许黛尔是知道的,就在兴化军北部紧挨着的富清县东边。
刘伯阳拉开单筒望远镜,对着西边仔细看了一会,很快就清楚地看到了海口镇码头。
“娘子你看。”
刘伯阳手把手教许黛尔使用望远镜。
“看到了!看到了!真的是海口镇码头,旁边有座四层砖塔,我听人说起过,这叫伏波塔。”
许黛尔惊喜地叫道,随即她意识到什么,转头问道:“官人,这是祖上传下的秘要?”
“娘子玩笑了,我刘家原本是军将出身,挣得一份勋禄,后来又专治学问,归到士子一途。所以我刘家可能有治兵打仗的秘诀,也能有读书做官的心得。这海上本事嘛,绝没有什么秘要。”
“难道官人是从古书秘籍上学到的?”
“哪本书讲这个?哈哈,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这是有仙人传授我的秘诀,还传下了仙家宝贝,有了这些秘诀和宝贝,七海四洋,无论到哪里,只要还有这日月,还有这星斗,我都能算出位置来,绝不会迷路。”
许黛尔美眸里闪烁着兴奋又复杂的光芒,她非常清楚这么一门“仙术”对于出海之人有多么重要。不管自家夫君这本事从哪里得来的,只要这“仙术”真的如此有效,这海上的金山银山是挣不完的,而且对她父亲的事业也会有极大的帮助。
刘伯阳知道她半信半疑,毕竟这门“仙术”在当前是如此的神奇和骇世惊俗。他也不多言,只是收起单筒望远镜。
“娘子,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知道本官人的一身本事。”
入夜,非常熟悉这条航线的老水手领着四艘船在一处海湾处落帆下锚,然后吃晚饭,安排人手轮班值夜。一夜无语,第二日一早就起帆赶路。如此昼行夜歇,第四日上午赶到了闽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