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同他并肩坐在屋内,脑中思索着如何劝天权同他一道离开。一时间屋内静默无声,好似都能听见屋外花瓣片片飘落。
“师兄,我想问你一句话,请莫见怪。”
“你问就是,何必客气。”天权微合着眼,软软地靠在椅背上。
“久居于这魔窟中,不知师兄是否也已经入魔?”玉衡目光冷冽,直视着天权的眼睛,“或者说,师兄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天权猛然一惊,支起身子怒视着玉衡。但是过一瞬,他又瘫软在了椅子上,轻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必激我,你该知道,我早就无所谓成魔不成魔这种东西了。”
“天权师兄……”玉衡犹还不死心,想要说服天权。
“你就让我留在这儿吧,好歹还能替你们传递点消息。”天权把头搁在椅背上,闭上眼,“这里的杂役都是被天枢引诱来的无知村人,将来若是仙道各派前来讨伐,记得放过他们。”
“你放心,我改天就去联络各派……”玉衡无奈,知道天权必是不肯离开了。好在看样子天枢似乎对天权也无恶意,不然不会留他至今。
天权忽地睁开眼看着他,笑道:“哪那么容易,如今北辰宫早已失去了引领各派的资格,仓促间谁肯信你?都是各怀心思。”
“罢了,尽力而为。”玉衡见说不动天权,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于是站起来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忽然看到桃树下转出个人,他手上端着放满了饭食的托盘,低头道:“天权爷爷今日怎么站起来了,小的……”
他边说边抬头,这才恍然发现认错了人,这人面如冰霜,一只手已经卡到了他的脖子边,好似随时都会收紧取了他的小命。
他心头一慌,手上的托盘瞬时倾覆,饭食洒落一地。
“乌鹤,东西收拾掉,先下去吧!”
乌鹤被吓得七荤八素,忙不迭地捡起一地的杯盏,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桃夭阁。
“你放心,这人嘴严得很,不会乱说。”天权眼睛看着桃树下残存的污渍,叹息道,“原本可以留你吃顿饭的。”
玉衡嘴角扯出一缕浅笑:“待到魔穴捣毁之时,我来做东,请师兄在修元殿把酒言欢。”
天权灰暗的面色隐有动容,一双眼珠闪了闪,露出点希冀之色。
“但愿有这一天!”
玉衡不再逗留,熟门熟路地返回,飞鹭仍然等候在结界外。玉衡今日与天权一番长谈,心中实在疲惫已极,想到魔道已经有卷土重来之势,仙道却是一盘散沙,不由越发添了些头疼。
待回了璇玑门,却见闲雨阁大门紧闭,杨柳二人不知去了何处,云绯若也是踪影全无。玉衡命飞鹭去附近寻找,自己上了修元殿苦思良策。
此时,他的徒儿与洛楼二人一路不眠不休,正往青渺峰一带赶。
三人中云绯若功力最是深厚,自然速度也最快,以她的意思恨不得自己单身前来梨锦小筑。但洛舒醉无论如何不放心,于是在楼翦秋的提议下,洛舒醉出钱买了快马,三人疾驰而来。
这一天终于到了梨锦小筑入口处的瀑布下,晨光初绽,山间鸟雀刚刚苏醒,草木上到处覆盖着雪白的霜冻。冬日的瀑布水流略小了些,却仍是飞花溅玉,水雾中一道七彩虹光若隐若现。
楼翦秋暗舒口气,不由加快了脚步。
云绯若眼睛眯了眯,赶上几步与她并肩而行,道:“秋姐,你来过这里?”
“什么,不曾。”楼翦秋一时大意,竟忘了云绯若落在她后面,本不该知道方向的自己却走得比谁都快。
“那秋姐怎么知道是往这边去的?”云绯若目光如电,好似要照进她的内心,“这里可不止这一条路。”
“若若,好啦,这有什么打紧的,路没走错就行了。”洛舒醉赶上来打圆场。
“若若?”云绯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唤她“若若”,也许也仅有一个人唤她“若若”时毫不掺杂私念。
“秋姐,我既然都已经跟你们到了这儿,谜底也该解开了吧?”云绯若容色一整,将手指搭在楼翦秋手腕上。
她的神色如此陌生,楼翦秋心跳了跳,却不敢把手往回抽。
“小若,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告诉我,小颂现下怎么了?她的玉瓶为何在你身上!”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她把玉瓶扔在床上……”
云绯若用力握住了楼翦秋手腕,厉声道:“你再说一句谎话,我便将你腕脉震断,从此后你再也修习不了仙道心法!”
“哎呀,若若,你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何必为个小玉瓶伤了和气?”洛舒醉笑嘻嘻地去掰云绯若紧扣的手指。
“因为这玉瓶是我师父赠与小颂的。自她戴上那日起,她便从来不曾取下。”云绯若不为所动,仍是抓着楼翦秋的手腕不放。
“原来是你给她的,我说怎么那次我得了金铃,小颂反倒什么都没有呢?”楼翦秋忽然笑了,“这就是姐妹?小颂原本就比我资质好,你把有助于修炼的法器给了她,却只给我一串不值钱的金铃铛?”
“因为小颂体寒,所以师父才指名将温润补气的玉瓶给了她;至于给你的金铃也绝非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你心性不稳,金铃有驱除心魔之效。”云绯若怒容满面,又道,“即便是我什么都没给你,这也不是你强夺小颂之物的理由!”
楼翦秋心头一震,她拿到金铃后大为不忿,以为云绯若有嘲讽她贪图富贵的意思,回手就将那串铃铛扔到了衣箱中。
“先找到小颂再说吧!”洛舒醉见自己劝不了架,眼珠一转,把她二人往前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