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回村后,围观“爬狗子”的一部分村民还未散开。“那两只狗儿咋样了?”张寿堂问我。
“都死了!”我回答他,我又问,“叔,那两条狗儿到底在干什么?”论辈分,我得喊他叔。
“小子,别乱问了,等长大去问你媳妇吧!”张寿堂嘿嘿笑着,“长大了你就明白了!”人们哄笑着,没有一个人再提起那两只死狗的事儿。
之后,张寿堂每次见到我都要逗我,有时揿起我的衣服,拽着我的肚皮打出一个响亮的“呱”声,开着不同的玩笑,很让人亲近的样子,我慢慢喜欢上他了。
秋收了,大街上到处晃动着忙碌的人影,黄的玉米、红的高粱、金的谷子不断装饰着每家的院子和房墙,人们快乐地喊着赶牲口的号子,牲口也嘶叫着,秋的气息弥漫在田野和村庄里。
父母不知去哪了,我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闲逛,远远地看到张寿堂推着一大车高粱秸稳健地走来。想起他往日喜欢开玩笑的样子,我突然也想跟他开个玩笑,于是躲到他必定要拐弯的胡同口等着。在转弯处,只见他满头大汗,卯足了劲头发力向前冲锋,就在他拐弯的瞬间,我紧紧抓住了其中一根高粱秸……
巨大的木推车猛然颤了一下,差点歪倒,只见张寿堂竭力稳住车子,额上的青筋暴了起来。我在一旁微笑着,等着他继续跟我开玩笑。
“兔崽子,你瞎眼了吗?看不见我正在拐弯吗!”却见张寿堂瞪圆了眼睛,怒吼着。我吓呆了,心瓦凉瓦凉的,以前他那容易亲近的形象一下子在心里碎裂了。他一路骂着离开了,我站在那里,浑身僵硬,不断自责着自己,发誓以后再也不乱开玩笑了。
不管怎么说,张寿堂算是个能人,农闲时常常骑着自行车,后座的两边各跨一只大偏篓,在外面收酒瓶,换取收入。这在我眼中,靠土里刨食儿,靠缴纳公粮换几个钱花的乡村人家里,简直是酷毙了。他的两个儿子张金亮和张金明常常因此炫耀,拿着几角钱在大街上招摇着,去村子里唯一的经销部——我顺姑那里买糖吃。
张寿堂回来时,也常捎带着买点稀奇古怪的玩艺儿。有一次,带回一只小狗儿。那只小狗与村子里的土狗不同,它的耳朵是竖而尖的。“这是狼狗!”张寿堂炫耀说。接着,他不断从外面带回丰富的狗食儿,有骨头,有肉菜,还有白馒头。据说,他是从饭店里得来的。
有时候,他将一堆色彩丰富的狗食儿堆在大门口,他和两个儿子站在一旁,小儿子手中提着一只长大的皮鞭,满意地欣赏那只小狼狗趴在狗食里大快朵颐着。偶尔有别的家狗靠近,想分得一杯残羹,小狼狗就把鼻子埋在那堆狗食里发出“呜呜”的恐吓示威。
“啪”一声响,小儿子张金明已挥出皮鞭,击打在“来犯”者的腰背上,随着“嗷”一声惨叫,来狗夹着尾巴逃走了。
那只小狼狗并没辜负张寿常的期望,仿佛吹气球一样成长了起来,个头和气势远超村子里的所有狗儿。特别是眼睛上方的两撮白毛,放着震慑的光,即使睡在那里,也像瞪着别人似的,让人远远躲开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