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暮色笼罩着四周山峦,那孤零零的山居,也散发出枯株朽木般的垂死之气。
有人快马疾驰而来,在院门外翻身下马跑进去。她穿过栽种甘草的小苗圃,将黑色斗篷脱下,来到一间木屋前。
这是一间仿佛从药中生出的房屋,它每一个角落都充盈着药汁的苦味,由里向外透出,经久不散。
她缓缓气息,恭敬地抱拳躬身:“郎主,叶夜因传来消息,说封无榭在凉州时遇见了别见疏狂。”
小屋幔帐内,有一男一女。
男的约摸二十五六,满脸病容,唇上毫无血色,坐卧床榻,细看去,浑身都在轻微颤抖。女的正当桃李年华,不施粉黛,面如芙蓉出水,清丽动人。此刻她坐在床榻边给他喂药,动作轻柔。
“鸾娘。”男子按住她的手,示意外面还有人候着。
鸾娘看着还剩了大半的药碗似乎很不赞同,却也自知拗不过他,只得点点头,起身掀开幔帐走过去,扬声道:“进来吧。”
那人应了一声,推门进来,也不看鸾娘,隔着幔帐规规矩矩站着。
“你说,封无榭碰到了别见疏狂?”里面的男子发问。
“是的。”她答道:“到凉州后,叶夜因有一天没跟着封无榭,恰巧那天他就和别见疏狂相见了。”
“别见疏狂怎会在凉州?”男子呢喃一句。
鸾娘思索一番,道:“我听说四年前的摘星会上,血月狂刀拔得头筹,想必别见疏狂此次也是为了摘星会之事。”
“未尝没有可能。”他点点头,问道:“他发现封无榭的身份了吗?”
幔帐外的下属迟疑了瞬,小心回答:“别见疏狂与血月狂刀过往甚密,照封无榭回周宅的样子,应当是说开了。”
他嗤笑了声,“如此这般,此前杀的人竟全无用处了。”
那下属还颇有些不平:“我们早已清除了知晓封无榭下落的人,若不是褚娘子说可以借住李莲叶家,又怎么会横生枝节,把别见疏狂也牵扯进来。还有那叶夜因,办事不力,留之无用。”
鸾娘平静无波地看了她一眼,不作一词。
“屈盈,”他隔着幔帐挥手:“不用多说,别见疏狂会出现在凉州,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解出那盒子的秘密。”
屈盈闷声道:“可是,郎主,叶夜因着实不堪大用,真不知道木公为何会派她来。”
几乎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鸾娘神色一变,抬掌将她打开。
屈盈受力退了几步,下盘不稳跌倒在地。她一脸的错愕刚转化成怨恨,质问还没出口,便听见罪魁祸首轻飘飘不甚在意道:“傻子,先看看地上吧。”
屈盈下意识看向地面,但见她方才所站位置插有一枚两寸长的暗器,极轻极薄,状如蝉翼,甚是奇特。
幔帐里的人轻叹道:“这傻丫鬟不懂事,我自会教训的,何必劳烦鸣蝉君呢?”
从屋外走进一个蒙面人,宽袍束袖,露在外面的眉眼如刀锋冷剑。他行走间,旁人隐约能看见,那外衣下覆满了大小不一的蝉翼暗器。
他在屈盈和鸾娘两人间停下,撩起外袍蹲身拔出那枚暗器,用指尖拭过灰屑,翻手竟不见了。
鸾娘心知是这人把暗器收好,可那动作太快,她丝毫察觉不出,于是更加防备。
“在下自然知道,这是鸩霞郎君家事。”他一面站起身道:“可这位姑娘对木公出言不敬,既然在下听见,便不能当作无事发生。”
屈盈在看见那枚暗器后便惊骇不已紧咬着唇不再出声。木公于她的境界太远,她并不知晓他的可怕之处。反倒是眼前这个江湖上恶名昭彰的人,对她更有威慑力。
鸩霞倚靠在床榻上咳了几声,鸾娘立马担心地挑开幔帐进去,轻轻给他拍着背,开口道:“鸣蝉君说得对,是我疏忽了。以鸣蝉君的武艺,既是小小教训,必不会伤及性命。屈盈,你还不向鸣蝉君赔罪。”
鸩霞轻笑,对屈盈道:“的确,我们在这儿全得仰仗木公,你这丫鬟怎么就敢胡言乱语了?”
屈盈回过神来,恨了眼鸾娘,起身向那人行礼:“鸣蝉君,方才是我不对,一时情急言语无状,还请你多多包涵。”
鸣蝉君冷眼看着,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