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青年将手中陈宝珠放下后,没说一句话,反而仔细端详着助他一臂之力的少年,慢慢展开笑颜:“你是封无榭,还是封名宇?”
凉州别驾陈保恩,眼见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闺女差点就没了,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他甚至来不及去注意女儿的救命恩人,惨白着一张老脸踉踉跄跄跑过去:“宝珠,宝珠,你伤着哪里没?你吓着没?宝珠啊,你说句话,别吓爹,爹不让你嫁尤家郎了。”
哪想陈宝珠颤颤巍巍伸手抓住她爹,这人是狼狈的,眼是放着光的:“爹,救我的,救我的那个人呢?”
陈保恩一愣,向四周望:“这,这,爹来时没注意,怎么都不见了。”
陈宝珠道:“爹你说了,不要我嫁尤家那人。现在我要嫁救我的那个郎君!”
陈保恩此刻神魂归位,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留着冷汗拖延:“宝珠,你们只有一面之缘,你怎么能这么轻率地说要嫁给他呢?更何况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万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宝珠打断:“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刚刚要是没他,你女儿的命就没了!有什么能比你女儿的命重要吗?要是你再不管我,不帮我找他,我就,我就…”她看着西河顿了顿,“我就去跳塔!”
“宝珠,别闹,别闹,爹一定找到他。”
陈宝珠获救,陈保恩撤兵,道路恢复畅通,围观人员渐渐散去。
封无榭和那白衣男人坐在酒肆隔间,抿着唇,先找了个伙计让他去知会周文鄞一声。
“你好像没那么小,应该是无榭吧。”
这是封无榭第一次在漠北外面见到认识他的人,略有犹疑问道:“你是谁?”
白衣人含笑道:“在下龙鳞宫喻长钦,想必你应该从你姐姐那里听过我的名字。”
封无榭摇摇头:“并没听过。”
这位龙鳞宫的喻某人顿时换了副表情,似乎很是不可置信。
封无榭带着些尴尬喝了口茶,又问道:“你认识我阿姐吗?”
喻长钦还没缓过神,僵着嘴角道:“当然。我们可是,好朋友。”
似乎不见得。
可他这样,封无榭倒是相信面前这个人与姐姐相识了,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喻长钦做出一个且慢的手势,两杯酒下肚,才有些怅然道:“你出招的时候,很像你姐姐。”
见少年面露不解,他想了想,道:“熟悉赦骨鞭吧,你姐姐,往常是把它当做腰带系在身上的。她出鞭时,习惯直接抽出来,照脸劈。你方才递那幌子时,跟她的模样十分相似,想来平时没少见她抽人。”
封无榭了然。
喻长钦点点头又补充道:“当然,你们眉眼也有几分相似。而且我听她说过有两个弟弟,看你年龄,应该是小她三岁那个。”
这样就说得通了。
封无榭凑过去,道:“喻兄方才说你是龙鳞宫的?”
“叫什么姓啊,没大没小。”喻长钦亲昵地拍他肩膀:“叫阿兄。”
封无榭道:“可我只有一个阿兄。”
喻长钦一抖,不知想到什么,温和地说:“我和你姐是一辈的,那你叫我喻大哥也行啊。”
于是叫喻大哥。
封无榭偶然想起龙鳞宫是岭南道那处的,疑惑他为何跑这么远来凉州。
喻长钦却问他是否是来中原闯荡江湖的。
封无榭就算是逃家,在外人面前也是不能说的,何况他本意也是想外出增广见识,便干脆删删减减把护送褚姑娘的事讲了。
喻长钦见他少年爽朗侠义心肠,神神秘秘笑道:“送完那姑娘后你就来岭南,再过四个月,也说不定不用那么久,你就知道了。”
稍后周文鄞寻来,互通姓名后邀请喻长钦小住。喻长钦以有要事赶路为由推辞,临走时问封无榭可要他帮忙带话。
“带给谁?”
“给你姐。如果我见的是你阿兄,那就给你阿兄带。”
封无榭问:“你难道是专程去巾红岭的?”
喻长钦摇头:“我是专程去寻你姐姐的。”
封无榭无奈地说了几句,与周文鄞一同送他出城门。至于大云寺塔,当然是没机会去看的。
他和周兄在食楼里尝了凉州特色烤羊肉,落日时才回周宅。
褚秀鸾好不容易送走莲叶,已经在小楼等候多时了。
她问:“封公子过食了吗?今日去了哪里玩啊?”
封无榭道:“随便在街上逛了逛,本想去大云寺塔的,半道上遇见一些事耽搁了。”
褚秀鸾撑着脸问:“是遇到什么事了?”
封无榭把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
褚秀鸾先是觉得好笑,后来听到某人出场,神色一凝:“喻长钦?是龙鳞宫的喻长钦吗?”
封无榭点头。
褚秀鸾站起来,微笑着告辞回房,内心俨然一片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