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卷一把挥掉她的面具,不过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若是平常,他看都不看一眼,可今晚,体内的叛逆因子不断上蹿,勾起她的下颌:“你叫什么名字?”
“肇嘉名。”
回忆戛然而止,萧宝卷下意识看向潘玉儿,眼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惴惴不安。从未有过这种满地找缝的感觉,明明可以一笔带过,他还是选择了坦白从宽。
“潘小姐,要不先中断一会儿?”
从一开始就沉稳冷静的方谷一出于关心考虑,思索着让潘玉儿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他们都过于低估了潘玉儿。
在他还没有爱上自己前,他只能被迫受各方意识所主宰,又有什么错?
倘若以此来盖棺定论,必将蹉跎完彼此的一声。
何必呢?
“不必了。”潘玉儿面上波澜不惊,摸了摸手腕上的银色手表,“继续吧。”
二人跌跌撞撞回到女人的住处,这时,他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脑袋醉醺醺的,压根分不清东西南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这期间,似乎有争执声,还有什么东西被打落,可又很快就消停下去,紧接着又传来菜刀‘笃笃笃’的剁菜声。他被这声音扰得不行,托着头重脚轻的身体循声走过去,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到后脑勺,随后就晕死过去,再醒来,就被告知自己杀了人,手中还握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
从始至终,他都不认识那个女人,更别提要杀她了。
方谷一沉思片刻,问他:“可这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什么证据吗?”
萧宝卷指了指后脑勺被砸得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部位:“你们不是有了不起的法医吗?请他们过来检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方谷一朝阿九示意了下,后者立马出去给鉴定科的同事打电话。
萧宝卷沉默了好一会儿,朝方谷一投去一个央求的眼神:“能让我跟她单独聊一会儿吗?”
方谷一看向抿唇不语的潘玉儿,方圜忽然来电,估计是询问潘玉儿的事情,抬手示意了下,旋即离开。
一转眼,整个审讯室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怎么会来得那么快?”
从公寓到警局,起码需要半个多小时。
“不放心你,就提前过来看看。”
萧宝卷有些受宠若惊,犹豫着开口:“你跟方谷一......很熟?”
“认识。”
他失落点点头:“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气压瞬间降低,他忙不迭转移话题:“我这两天在局里,都有练习跆拳道。”
见她没说话,立马如金筒倒豆子般喋喋不休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东拉西扯,生怕静默的压抑气氛会将两人的淹没。
“萧宝卷,”她抬起手,继续摩挲手腕处的手表,“你还能再回忆一下那晚发生的经过吗?”
她肯主动跟他讲话,萧宝卷自然喜不自胜。开始绞尽脑汁的回忆,尽量不漏掉一点细枝末节。
闪动着如雷达探测仪般红色光点的手表,连接的另一端,是持着电脑正在凝眸观察萧宝卷的帝居,双手撑在下颌上,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分析,并未看出有任何说谎的迹象。
也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死者附近的监控录像查完了吗?”
楚辞端着一杯茶走过来。
帝居没接,就着她的手啜了口。从旁拿过一个本子,翻开其中一页,整个房间除了萧宝卷与潘玉儿的对话声,就余下笔尖摩挲本子的声响。
楚辞垂眸看过去,本子最上头写了案发的时间,然后画了五个小圈,正中间的就是‘死者’,东西南北方向都是摄像头。又见笔尖在摄像头的圈外划出四条线,写上逃跑路线。
“死者的家是一栋老式租房楼,就像伯庸城的西区,住着三教九流的人,围墙不高,出入口也多。在这里,一共有四个方向。可我就地观察过,不论凶手从哪一个方向逃走,都会被监控录像拍下。”
可这四个监控录像,在死者死的那天晚上,均无被损毁或者异常的情况。而唯一记录下的,就是死者背着萧宝卷进入楼房的画面。这期间,死者也未离开过房间。
那么凶手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死者的房间,将她杀害后又悄无声息逃走的呢?
楚辞心头浮起一个诡谲的念头,却又很快按压下去,转到另一个方向上:“是谁报的警?”
“隔壁邻居。晨起上班,看到死者敞开的房门,觉得不对,就进去查看,被一地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立马报了警。”
楚辞抽出一张纸,拿过他的笔在上头分别列出几个人的名字:嫌疑人萧宝卷,报案人陈琛,死者的丈夫尤光源。
萧宝卷从小遭受过心灵创伤,脾气也阴晴不定,酒后杀人的可能性也有。
报案人陈琛,三年前追求过死者,遭到死者严词厉句的拒绝后,心有不甘,在她结婚后故意搬到死者的对面生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阴影始终笼罩在他的头顶。
至于尤光源,案发当日,在外出差刚抵达火车站的尤光源接到电话,立马赶回了案发现场。时间上,似乎并未有作案的机会。可在此前,尤光源曾三番四次发现死者出轨,对象不止一人,还被他当场抓到过几次。
一切看似扑朔迷离,似乎谁都有可能杀人,又似乎谁都有很明显的不在场证据。
“其实,我们还忽略了一点。”
离开警局后的潘玉儿忽然通过手表传来了通话声,“死者在四年前是一位受人敬重的老师,在当地的中学深受同学们的爱戴。可就在一年前,她突然性情大变,不仅搬到了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还跟陈琛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
不错,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铁定得有一个存在契机。倘若找不到这个关键的契机,那么再多的假设都无济于事。
楚辞沉吟片刻,当机立断:“明天我们去死者任职的学校查访一下吧。”
帝居捋了捋她的长发,好似在抚摸讨喜的猫咪一般:“心有灵犀。”
她脸色一红,拉下他的手:“我今晚去陪一陪玉儿。”
自从萧宝卷被卷入命案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几天都在马不停蹄到处跑,想方设法为他洗清嫌疑。
“我没事。”潘玉儿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在眼前停下又开走,目光始终盯着马路对面的警察局,“今晚,我想留在这里陪着他。”
不论他在哪里,她都会伴他左右。至少让这半年的时光,变得有意义。
“楚辞……”
她斟酌了许久,欲言又止,好似在掂量这句话的可传达性。
楚辞没有打断潘玉儿,给了她说话的时间。
“也没什么。”潘玉儿将呼之欲出的话又一次吞进肚子里,寻了个理由,“只是想谢谢你们,不仅启动了这个阵法,还这么尽心尽力帮他洗清嫌疑。”
楚辞虽心有疑惑,却还是一笑带过:“既然答应了要帮你,我们就不会食言。”
“对了,”帝居将两张纸撕下的同时,提醒潘玉儿,“这期间要是萧宝卷有什么异样,立即通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