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乔菽萍警告道:“你胆敢在学校叫我的名字,看我咋收拾你。”
趁乔菽萍说话松劲的时候,王英骄猛地头一摆,挣脱了。
“你还真拧啊,不疼啊?”
“你还想再来一次?”
“你是我姑奶奶,我惹不起。”说完撒腿往前跑了。
乔菽萍笑了。
“喂,小孩,你等等我。”她加快了步子。
说笑,打闹,乔菽萍感觉似乎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她也是充满了无忧无虑。可惜岁月荏苒,美好的日子转瞬就变成了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坐在自行车上往回走,乔菽萍不自觉就搂住了王英骄的腰身,俨然没有了原先的扭捏。可没几步,王英骄把车子停住了。
“怎么了?”她从后座跳下来。
“好像是自行车没气了。”
低头一看,果然后车胎瘪瘪的了。
此时两人都是饥肠辘辘,眼看天色将晚,乔菽萍问:“这怎么办?”
王英骄往前方看去,不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
“看来我们今晚得住这儿了。”
乔菽萍说:“这人生地不熟的,谁家会借宿给我们?”
王英骄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你只管跟我走就是了。”
乔菽萍有些疑惑。
拐过一个山湾,河岸边出现了一个村庄,大概十几户人家的样子。王英骄说,这个庄子叫叶家湾,我们就去这里。乔菽萍说,你怎么知道。王英骄诡秘地一笑,并没有回答。
进了村子,迎面遇上一个肩挎背篓的老汉,王英骄居然给那人打招呼。这让乔菽萍更疑惑了,他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
就在乔菽萍还在思忖的时候,王英骄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楼前。乔菽萍抬眼望去,这个颇为阔气的门楼在土色的村落里显得尤为突兀。一进到院里,虽说也是“一坡水”的建筑,但门脸全都是青砖白灰砌就,和城里的房子没啥两样。
“这是……”乔菽萍把不解的目光落在王英骄脸上,以期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王英骄解开了乔菽萍心中的疑惑:“这里是我的老家,我叔叔一家就住在这里。”
乔菽萍明白了,“难怪,我说你怎么对这里这般熟悉。”
他的叔婶听见说话声从屋里掀开门帘出来,见侄子带一个漂亮的洋气女人回来,颇为惊诧,她是谁?
“叔叔,婶子,”王英骄打招呼,并介绍身边的乔菽萍:“这是我的国文教员,乔老师。”
“哦,是先生呀,这可是稀客。快,进屋里。”王守业诚心让客。
“给你们添麻烦了。”乔菽萍微微躬身施礼。
“你是贵客,请都请不来。”王英骄婶子一脸热情,急忙把门帘撩起。
在彼此的客气声中,乔菽萍作为客人首先进到屋里,随后其他人也进来了。两开间的房,差不多有一半被土炕给占据了。对着门是一张八仙桌,两边是高靠背椅子。炕前生着炉火,屋里暖暖的。一盏油灯挂在半墙上,被涌进的风忽闪得灯花乱晃。
乔菽萍说:“好缓和。这里太阳一落山很冷,我感觉手脚都被冻僵了。”
他婶子说:“那赶紧上炕,捂一会就好了。”
乔菽萍有些不习惯到炕上坐,但她知道这是乡下人的习俗,但凡有了重要的客人,都要让到炕上,然后再放置一张炕桌,吃喝都在这里。乔菽萍不好在推辞,脱了鞋上到炕上,脚伸进炕被里,顿感热乎乎的。
“骄娃也上炕上去。”王守业对侄子说。
“叔,我盘腿坐不住,就不上去了。”
“那么大的炕,谁又没让你盘腿,伸直不就行了。快去,这一身寒气,炕上暖和。”
王英骄只好听从,也上了炕。脚刚一伸进被窝,碰上了乔菽萍的脚,他赶忙缩了回来。
乔菽萍看他一眼,向他使了下眼色,意思是把脚伸过来,怕什么。
王守业夫妇始终没有问侄儿和老师到山里来做什么,他们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问的。在拉家常中,得知乔菽萍父亲是“荣华商行”的老板,王守业惊奇了,“原来你是乔掌柜的女儿,乔老爷子那可是河都城鼎鼎大名的豆腐王啊!”乔菽萍说,“他也就是会做豆腐罢了,经营商贸公司还是欠缺一些。”王守业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到也是,商人得有一定的奸猾,你家老爷子太实诚。”乔菽萍说:“您认识我父亲?”王守业回答说:“有过几面之交,了解不是很多。”
他婶子一直在进进出出忙着做饭,偶尔插一两嘴。能看出,这位婶子不但模样长得好,又利索干净,待人很亲切。
“叔,小骅呢,还在放羊?”王英骄问起了自己的堂弟。
“他还能去干啥,又没你那脑子,书念不进去,只有去放羊。快了,等会就回来了。”王守业说。
堂弟王英骅,小王英骄五六岁,不爱念书,一背《四书五经》就脑仁疼,倒是对放羊挺热衷,这成了叔婶的一块心病。
正说着,院外响起羊的“咩”叫,从此起彼伏的声音能听出,这群羊数量不少。
“小骅回来了,我出去看看。”王守业起身去了外面。
不一会,乔菽萍就见到了那个放羊娃,面容清秀,猛一看和他堂哥王英骄有几分相像,目光里透着机灵。乔菽萍在想,这么一个孩子正是念书的时候,咋就不爱学习呢?
那孩子话不多,打一进门也就是对王英骄叫了声“哥”,再不言语,对乔菽萍也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有了招呼。
很快,婶子的饭做熟了,一家人围着炕桌吃饭。
婶子劝乔菽萍多吃点菜,说乡里就这条件,没啥好招待的。乔菽萍说,你太客气,我们在家平时吃得到也就这样。王守业说,乔老师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反正假期也没多少事。王英骄听了当然喜欢,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的老师。乔菽萍有些犹豫,说那多不好意思,这已经够打扰的了。婶子接话说,你尽管住就是了,明天给你杀只鸡吃,如果想吃羊肉也行,宰一只就是了。乔菽萍说,那可不能,小骅辛辛苦苦放养不容易,哪能说宰就给宰了。谁知王英骅却说,没关系,羊就是用来吃肉的。这话让乔菽萍感动,但她说那也不行,你们一家的心意我领了。
吃了饭,大家又东拉西扯拉聊天,说到高兴处满屋子都是笑语连连。那会乔菽萍感觉这家人真好,很温暖。自母亲离世后,她再也没有感受到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当婶子说到王英骄小时候回到叶家湾的囧事,如何顽皮,有时简直淘气得不像样子。还说他有次拿一团羊毛染了锅灰,伪装成老鼠,吓一位刚结婚不几天的新娘子。那女的裹了小脚,跑不快,连连尖叫,差点摔倒。他倒好,高兴地躲在墙拐角偷着笑,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直到这时,那新娘子定睛一看是假老鼠,跑到家里告状来了。
乔菽萍听得哈哈大笑,“原来你这么坏呀!”
王英骄狡辩:“婶子,哪有这样的事。”
婶子说:“别当着老师的面不承认,你干的调皮事太多了。”
王守业说:“骄娃小时候的确不让人省心,这一转眼长大懂事了。”
大家说笑着,王英骅坐在炉子边的小凳子上静静听着,脸上挂着开心的笑意。
到了睡觉的时候,婶子带乔菽萍去了隔壁的屋里。这屋平时由王英骅住,这晚婶子把炕上的单子和被子都换了干净的。
见这屋也生了一个小炉子,乔菽萍说,“婶子家的条件真好,城里好些人家只有寒冬腊月冷得不行了,才烧几天炉子,大多的时候只能干冻着。”
婶子说:“白天这屋也不点炉子,到了晚上才从大屋端一盆烧旺的火炭过来。有了火,屋里就没有寒气了。其实我们村子里有些人家也烧不起炉子,小骅爹是这一带的保长,他没少接济。好在我们离狼山矿区不远,他认识那儿的窑主,能搞些便宜的煤矸石,分给那些困难户和煤块参合烧,好歹都不会冻着。”
听了这话,乔菽萍顿然起敬,王守业能想着身边的乡亲们,他这个保长就了不起。如果全天下当官的心里都能装着老百姓,何愁会得不到人民的拥护。
两个女人躺在炕上闲聊着,乔菽萍进一步了解到,王守业是个有文化的人,兄弟俩学习都好。由于家庭的原因王守业没有去考大学,而是全力支持兄长实现了夙愿。能听出弟兄们关系很好,每年春节前王英骄的父亲都会携妻儿到乡下来过年,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很热闹。
夜深了,乔菽萍一时难以睡着,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想着什么。总算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却又被传来的隐隐哭声给搅了。听那哭声应该离这不远,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不一会,她隐约听见有人在敲院门。她原本想叫醒睡熟的婶子,但隔壁的屋门响了,院里有了脚步声,估计是王守业开门去了。能听出,进来的是个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嗡嗡的。
不长时间,他们进到了大屋,可能屋子里的孩子们醒了,说话的嗓门大了些,但仍旧听不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又过了好一会,隔壁安静了下来,看来那个人也在这里睡下了,没听见有人出去。
不知过了多会,乔菽萍才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