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撤往高处的过程中,对面的山坡轰然垮塌了下来,砂岩瞬间阻挡住了宣泄而下的洪流,造成了堰塞。滔滔的山洪被阻挡住,滚石和大量堆积物很快聚集。
“不好,同学们,快往上面跑……”薛教授大声喊着。
泥泞、路滑,风助雨威。一个身体单薄的学生跌倒了,顺湿滑的草皮往下出溜。
“快,抓住树干!”
他倒是本能地抓住了碗口粗的树,但身下的砂土受强降雨的浸泡,开始松动,一部分已经小面积下坠,情势非常紧急。叶尔康回身救险,他躺平身子下滑,在树干前猛然翻身一扑,拽住了那位学生的手臂。
“快,大家增援,往上拉。”薛教授指挥着。
然,松动的砂岩再一次垮塌,叶尔康和那位学生一起随那棵倾斜的树向谷底滑下……
人们惊呆了!
山洪依旧汹涌,从泥沙中站起来的叶尔康和那学生向上望一望,看来从这里攀爬已经不可能,听见薛教授在大喊:“往上游走,堰塞要崩溃了!”
两人显然听见了,互相搀扶着越过堰塞,泥水渐渐没过了他们的大腿。就在他们艰难地沿垂直方向成功上到坡地时,身后的堰塞决口了,携带有大量泥沙以及石块的泥石流在强烈的下切作用下,威力凶猛地向下游席卷而去……
万幸他们还活着,但不同程度受了伤。叶尔康的伤势挺严重,同学们冒雨从山的另一边把他抬进了医院。山体滑坡,造成他左腿骨折,腰部也受到了损伤。另一位同学只是一些皮外伤,包扎处理了下便没事了。
幸亏被同学们送得及时,当下医生就给他做了接骨手术。
乔菽萍很快知道了消息,急忙赶了过来。一见面,她就控制不住眼泪。
叶尔康忍着疼安慰她:“没事,过些日子就好了。”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让你小心点,怎么就不知道呢,疼吗?”
“有点。不过有你在就不觉疼了。”
“这下你可出名了,联大都在传播你的事,说你为救同学不顾自己的生死,都成英雄了。”乔菽萍为他感到自豪。
“我算什么英雄,只不过做了该做的事。”
校方的相关领导们都前来探望,这反倒让叶尔康觉得不好意思。
江薇也提着水果来探望,她告诉叶尔康,“你可真把大家吓坏了。当时听说了此事,你不知道,菽萍就跟疯了一样。”
“让你们担心了。”
从这天起,乔菽萍一上完当天的课,就来医院陪伴叶尔康。薛晔教授为补他落下功课,亲自到病房给他讲授。
天热,病房里的空气粘滞而郁闷,叶尔康腿上打着石膏,躺在床上难受,但这没办法,还得忍着。只要天天能看到乔菽萍,再疼痛,再难受,他也能扛过来。有心上人在身边,也不觉日子难挨了。
在叶尔康养伤期间,学院雇了人服侍,待乔菽萍放学后过来,她就直接把那人给打发了,说你忙别的去吧,这儿有我呢。那人似乎不愿离开,乔菽萍看出他的心思,不外乎就为几个雇工费,她对那人说,去吧,少不了你一文钱。有了这话,那人当然高兴了,打好开水说句“辛苦你了乔姑娘”就走开了。
每天下午,叶尔康都在期待乔菽萍下课过来,快到那个时间就朝门口期盼地张望。每每她还没进病房,他就听到她的步伐了。那脚步很轻盈,与其说是听见,还不如说是感觉到了,好像一溜风,她已经在身边了。
她给他读小说,念新诗。她给他擦汗,打扇。吃饭时叶尔康要自己吃,说我的手又没坏。但乔菽萍执意给他喂,不忘说一句,“香吧!”这怎么不香呢,就是水煮白菜在此情此景下,也是佳肴了。有同学前来探望,看见她给他喂饭的样子,打趣道,这饭来张口的感觉挺美妙吧。乔菽萍脸臊得红红的,拿起空饭碗扭身出病房洗涮去了。
拄着拐能行走了,乔菽萍搀扶着他到户外透透气,坐在阴凉下,不忘挽着手,直到出汗了,才慢慢松开,说句:“这天可真热啊!”
三个多月后,叶尔康出了院。乔菽萍提议不如在城固租一间房先住下来,再养一段时间。叶尔康说,不行啊,耽误的功课我得回去补上,现在拄拐走慢点没问题,我得回去上课。
见他执意要走,乔菽萍只好找来人力车送他回了古路坝。
到了周末,她下了课就急匆匆雇车赶过去,待叶尔康慢悠悠地走回农舍,乔菽萍把饭都快做好了。
晚上她肯定是回不去了,再说没人送,这黑灯瞎火的让她一个人走夜路他也不放心,他说:“别走了,就住下吧。”
她犹豫中还是答应了:“你可老实点啊。”
他笑道:“那说不上,万一我淫心大发控制不住呢。”
她望着,轻轻捶打他,“小心我再敲折你另一条腿。”
他给她拉二胡,她给他唱歌。夜色总是那么美好,无论生命的华章如何精彩,也总需要一间陋室,将一颗心妥帖安放。这间农舍里,他和她相依相偎,看星光璀璨。昆虫在草丛里亲昵,人儿也吻在了一起,那么漫长,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