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大明宫。
龙首山北,太液池西,麟德殿外,声音嘈杂而喧闹。禁军四面侍立,二十多匹骏马在场中飞驰,其上骑手缠两色头巾,分作两队,往来击打马球,球杆交错,屡有捷筹,殿内不断有叫好之声。
殿内观球的人群正中,一人高坐龙椅,身着赤黄常服,戴折上头巾、九环带、六合靴,身子微倾,正看得饶有兴致,不时叫好。身旁诸人见天子神情甚佳,也纷纷大声喧哗鼓噪,以彰热闹声势。
卫总管侍立在侧,听着天子不时的点评场上的骑手,不停地应声附和着,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冲着卫总管做了个手势,卫总管瞧见那手势,转身对天子说道:“陛下,王爷到了,正在殿侧门口候着。”
天子精神一振,说道:“候着像什么话,快请进来,许久不见,朕还挺想他的。”
卫总管赶忙说道:“是,老奴这就去请王爷过来。”他又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是否要让下人们退避?”
“不用了,你去吧。”天子坐直了身子,指着两旁的侍卫宫娥太监说道,“让他们站远些就行了,场上这么精彩,没观众多不好。”
“是,老奴领命。”卫总管倒退着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领着李老板出现在了宫廷之内。
天子见李老板到了,站起身来便迎了上去,说道:“皇叔,许久不见,可想死朕了。”
李老板赶忙下拜,说道:“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天子快步走到李老板身前,抬手将他拉起,说道:“皇叔何必拘礼,这里又不是朝堂,你来见朕哪里用得着这些礼数。”
李老板附身再拜说道:“陛下您话虽如此,微臣又岂敢失了礼数。”
天子一把拉过李老板,说道:“诶,朕想念皇叔许久了,朝中没了皇叔辅佐,朕实在是收拾不过来啊。”
李老板赶忙说道:“不敢,不敢,陛下亲政已有十余年了,又有魏相这般忠勇之士相佐,微臣这些年尽做些江湖义气的事,哪里还敢说能辅佐您。”
天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皇叔你实在太谨慎了,朕刚才的话不是什么暗语,你不要多想,眼下各地兵事的汇报让朕甚是头疼,是确确实实需要你助力。”
李老板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此事是由微臣的上书而起的,若陛下您还用得上微臣,微臣自然会尽力而为的。”
天子摇头说道:“别一直微臣微臣的了,皇叔,这里没别人,别这么客气,你是朕的叔叔,朕现在身边早就没什么长辈人可以请教了,你再这么客气,那朕就当真无从学习治国之理了。”他拉着李老板朝殿前走去,说道,“今日朕这里有安北都护选调来的马球高手相戏,此刻鏖战正酣,皇叔何不随我一同观看。”
李老板也笑了,应道:“陛下您既有邀,臣自然领旨。”
两人就这么来到殿前,天子回到龙椅之上,见李老板侍立在下,生气地对后面跟着的卫总管说道:“愣着干嘛?给皇叔赐座。”
卫总管干嘛取来锦座,让李老板落座,此刻马球场上争夺愈加激烈,一名骑手催动坐骑,从两骑当中一杆打飞马球,引得天子大声叫好,外围诸人见天子叫好,也纷纷鼓噪叫好起来。天子回头对李老板说道:“皇叔,你在西域待了多年,这些人的马术,比之王都护手下的人,如何啊?”
李老板说道:“陛下,安北都护选调的这些人,马术十分娴熟,一看便是最精锐的骑手,与安西都护的兵马相比,说不落下风这样的话,反倒是显得小看了这些人。”
天子点头说道:“想来也是如此,”他叹气说道,“如此优秀的兵马,若是被人有意调动,可着实是让朕头疼啊。”
李老板自然知道天子所说的是何事,问道:“陛下,您头疼的究竟是哪件事?是边疆官吏管束不易?还是因为此事顾虑魏相?”
天子一拍大腿,说道:“皇叔果知朕意,卫总管,去把那封上书取来。”
卫总管领旨匆匆而去,天子继续说道:“朕已经命中书门下两相一同督办此事,魏相也不是包庇门生故吏的人,事情能否解决朕并不是很在意,只是他在朝中为相已有近十年,朕对他素来信任,此事让朕不禁顾虑,是否是给他的信任太多了,即便他没有什么私心,他下面的人也会借着朕的信任干出些事情。”
李老板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手指场下马球场说道:“陛下,您看这场上两队人马当中,皆有一人为首,往来呼号指挥,倘手下有失,被别人抢了球,为首者当如何处置呢?”
天子说道:“若是听从指挥,却力所不逮,则此一时之失,并无大碍,斥责一句,继续用之即可。”
李老板又说道:“倘是因入球得筹,兴奋所致,心气高涨而不停调遣,为首者又当如何呢?”
天子答道:“若如此,则须敲打一二,令其懂得得筹并非一人之功,若能冷静处之,则用,若不能,去之亦无妨。”
李老板笑道:“陛下,治臣之法,您自可斟酌。”
天子叹气说道:“皇叔的意思朕明白,朕要敲打敲打魏相,不光是要他清醒,更多的是让他下面的人明白,只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