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铜钱上“天命所归”四个字被“时和岁丰”所取代的缘故，巷子里老人在水井边讲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末了还不忘感叹一句，时和朝可没有天命。

那么，什么是天命呢？

老人们也说不清楚。就像顾家阿九也不知道，南疆叫花子因何上门。

但若是请算命的上门吃饭，却多是因为家有喜事。

而且是撞了邪的红白喜事。

顾家阿九上前说与神算子知道：“前辈果然是高人，料事如神。也难怪前辈起疑，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在下却有一事相求……”

她话未说完，脸上笑容转眼便换做了凄容，“前辈有所不知，在下祖父正是于前天夜里突然就没了，被后山的野狗咬伤抬回家不过七日就没了，有人说是撞了邪。父亲不信，执意今天送上山，祖母却是相信，所以命我偷偷出来请高人。”

这一桩事，神算子却也听路人说了，想来就是这个乔家。

但转念一想，却又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此地就有龙神庙，放着这尊响当当的龙神不请，你祖母让你在外面请个过路神仙？”

顾家阿九暗道：

——这神算子还不算太傻，一派仙风道骨，只要了我家一个石头磨子去。

里面其实另有乾坤。是她祖父留下的。

后来，还是她阿哥发现那几块原以为是做石头磨子的石料，其内另有乾坤，取走后说的。

她面上却尽是说不出的委屈，顺杆子换了称呼，又往下说。

“老神仙，你是不知道，龙神轻易不出庙。我们家也不敢将祖父的棺材抬上山去。这山下四镇八村就顾家敢，也是银子铺路。我刚从山上下来，庙里来了贵客，高僧说是要为京城里皇后娘娘的小皇子祈福，有朝廷的旨意压着。”

神算子点点头，却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明月少女就没有一句真话。

现在的桃源，比十年前还可怕，从前好歹还是窈窕淑女，愿者上钩。

如今呢，走出来一个略微看得过眼的，简直头角峥嵘。

不知道误入桃源的多情郎，要受什么折磨。

然后，听她有些伤心地解释道。

“当然，也可能只是庙里知客僧的说辞。说来惭愧，我祖父这一病，家里原本是请的郎中，祖母执意要请庙里的高僧，但郎中说无能为力时才去请的。高僧也无力回天。我父亲和叔叔原本就不信，又兼伤心，话没有说好。只得我去山上替我祖父点一盏长明灯，这人却是请不回呢。”

神算子这一下却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那偷天命的贼就是这一副惯说空的做派……真真假假，亦真亦假。

他想，可惜呢，真该是吃他家这碗饭的。

他也不怕这小丫头玩什么花样，一早没了颜面，却还有话说。

“你家祖母给你多少银子，请山上高僧出山？”

“五两银子。”顾家阿九一本正经，面露笑意，“请到老神仙也是一样。这里是二两银子的定金。”

神算子看着手中的二两银子，这已经是他半日里最大的一笔买卖了。

十文钱一卦，还跟讹人似的。

该不会是被这独具慧眼的小丫头看出什么不对。他收起银子，起身道：“小孩，前面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