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脚步声音由门外传来,紧接着便是珠帘脆响,姜妧忙正正颜色,抬眸望去。
姜泺头戴庄子巾,身穿石青方纹绫直裰,手扶红倚臂弯,缓缓走进屋里。姜泺五官酷似已然故去的姜老太爷,身材亦如他那般魁伟挺拔。且姜泺天生过耳不忘,是凡进了他耳朵里的经史典籍,他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不论样貌或是才学,姜泺都是姜家兄弟里头拔尖的。可惜的是,姜泺天生目盲,纵有满腹经纶,也无用武之地。
姜老夫人因此对他十分溺爱。
姜妧款步到在姜泺面前,唤声:“三叔……”屈膝给他行礼。
姜泺唇角微微扬起,颌首问道:“你外祖身子大好了吗?”
姜妧蹙起眉头,“劳烦三叔惦记。外祖父并无大碍,就是前些时候多冷风,吹得他头痛。近日好多了。”
“你去山庄的这段日子,红倚整理出一些医书,我从中挑了几个调理方子,红倚已经誊录下来了。待胡医女看过,我再拿给你。”
不止吕甫需要调理,姜老夫人同样需要。姜泺生来目盲,姜老夫人在月子里没少为这事着急上火。以至于肝气郁结,情志悒悒,最终落下了病根。逢至生气动怒,过不几天必得大病一场。好在姜老夫人到了这把年岁,活得愈发通透了。心境开朗,身子也较从前硬朗了。
姜妧屈屈膝头,谢过姜泺。
红倚扶他坐下。姜泺刚刚坐定,便道明来意,“阿娘,我听说成儿把金光门米粮铺的门板卸了?”
姜老夫人面沉似水,不悦道:“这些人嚼舌头都嚼到你跟前儿去了?”目光一瞟,肃然看向红倚,“明泊的耳朵是用来听圣贤书的,不是听杂事俗事的!你怎么伺候的?!”
红倚识文断字,能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她家原是官宦,后因家道中落,父兄又滥赌,欠下一屁股的赌债。到了最后,只得将红倚卖给姜府做下人。
红倚被人牙子带来时,已经十三四岁。姜老夫人见她识字,就把她放到朝晖院去了。彼时,姜泺身边正缺个读书人。红倚便顺理成章的每天给他读书,侍奉他的饮食起居。一来二去,两人日久生情。姜泺就把红倚抬做良妾。
姜泺的妻子吴氏,性情和顺,与红倚相处倒也融洽。
红倚成了姜泺的心头肉,姜老夫人自然而然的有些吃味。也由此不喜红倚,对她比对旁人严苛许多。
红倚生怕姜老夫人动气,忙道:“奴家知错,请大人责罚!”
姜泺眼睛瞎,心却跟明镜儿似得。他面朝向姜老夫人,道:“阿娘,我那朝晖院也不是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家里出了事,我哪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