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在前面行,玲珑便是背着手闲散着步跟在倾心身后看早春的景色。
倾心在心里念着她跟子山离别的日子,怕是也有整整一年了。平时若是在杭州这里偶尔借着父母之间的寒暄也会互相常来坐坐。若是子山出行他处,也会托他的妹妹子灵言语些事情给她。
去年一去京城就只是断断续续收了几封信,未曾见到其他的亲近。人与人的接触,人与人的言语,人与人的相交,又岂是几封简简单单的信,简简单单的几行字能显露出来的。
那些思念的字说的再缠绵,再悱恻,仍旧没有能够轻轻握着对方的手更容易让人安心。相离本就带着求而不得的哀叹,还要再写信给他人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人自己的求而不得,自己的痛苦至极,难受却仍无法抑制相思,于是信成了毒鸩,写的越多越觉得病入膏肓。
倾心拢起自己的发,露出右耳的耳垂,上面缀着幽绿的珠。是子山五年前到蜀州时送给她的礼。送来时包着子山贴身的香囊,那香囊是倾心送给子山端午时的回礼。子山怜爱,便是一直戴在身上,只在偶尔清洗摘下或者送礼给倾心时会偶尔用香囊包着。
子山常常送一些礼物的时候带着自己的其他物件,这样他便是仍有借口再来一次取回那些物件。他送的真挚也送的怀有心思。
有一次,倾心问他为何常把自己的物件要么托着,要么包着礼物来送给她?子山在站在一旁,搓着手,只是笑,不好意思来回答自己的小心思。倾心便是不再去问,只是等他来取物件时亦送给他一件礼物。时间久了,两人便习惯了,各自收的,送的都心安理得,各有所怀。
倾心回身问玲珑,鬓发可乱?
玲珑笑着回道,阿姐,未有。
倾心又问,面容姣好?
玲珑在后面笑得眯着眼,推着倾心地身子说,阿姐,都好。谢家公子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何必每次都细细地问。
倾心朝玲珑看了一眼,也跟着眯着眼一起笑着说,对他,我自因为见得次数多了,才更加在意。
玲珑伸着手给倾心松下撩起的发说,阿姐对他可是有意?
倾心亦是笑得甜,我有意无意亦是看他,若是他有意,我自然有意,若是他无意,我则便是无意。
玲珑一边帮倾心整理撩起的头发一边嘿嘿了两声才说,阿姐居然如此狡猾。倾心先是一愣,然后不自觉地笑了,笑了一会才停下来,一边假装伸手去打玲珑一边说,你居然敢说我狡猾。
玲珑便是顺势躲开倾心的手,吐着舌头说,不敢,不敢,我怎敢说阿姐狡猾,应说阿姐聪慧。
倾心便是又伸手出来对着玲珑比划着说,是不是找打。
玲珑便立刻一脸惊恐地把双手放在胸前来来回回地摇假装害怕地说,不敢找,不敢找。
子山在倾心房中看画,上次进她房中时还挂着秋哀之景,现如今画已换成惜春之色。
有一年子山家中请了教山水花鸟的先生,他跟子灵一起在学,恰巧倾心来见,便也一同立在一旁听先生讲,看先生画。他学的诚恳,但终究不得其门,子灵跟倾心明明常常失神却仍旧画出的画高出了他许多。他忍受不了,觉得自己低了他人,气得常常一人躲在暗处去学。即便如此虽然超过了自己顽劣的妹妹子灵的画但终究一直低于倾心的画作。先生说,倾心的画带着生气与灵气,这是每个人本身所带着的气,别人夺不了自己也给不去。对人来说不知是好是坏,对画来说却是多多益善。
子山听了先生的话,便再也不动笔去画,他内里终究是个不甘人后的人,若是发现他人要比自己强,那他宁愿放弃此处也不愿认一个短。
如今子山亦只是看画,那双手除了偶尔写信给倾心外,只剩下了练剑。画似乎再也没有存在过他的生命里,把那段时光悄悄的掩盖起来就似乎像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倾心去了京城一年。子山曾去找过她,但他去时倾心刚好去往别处,不知归日。
子山在京城呆了一旬,待倾心回京时,他已离开。
他们终究是没有互相问候,倾心问了下人,他是否留有话语,却得知并未有。
倾心本打算写信问他为何突然来访,但信未寄出,她便得知,他手刃沿海诸盗的消息。倾心惊了许久,如若他此行有所差错,那他们的最后一面却是那样的不珍惜。
上次见子山时,倾心已记不清他的穿着,仿若是一袭青绸,缀着他自小的龙隐云中的玉佩。
倾心亦记不太清上次他们的言语,细细去想,却是只有他的面,缓缓在笑。
玲珑先一步进房,说,谢公子,我家姑娘到了。
子山转身来看,见倾心从屋外而进,脸微微地红,是许久未见的羞涩。
子山拜,问,近来可好。
倾心回拜,言,近来皆可。
便是稍稍一顿,两人各自笑了起来。玲珑见他们笑了,便是煮了茶水让他们细细来喝,言语着各自的事情,自己从屋里退了出来,留在门外廊下,绣着手帕,晒着春日。
他们坐在屋中饮茶,茶是龙井,今年刚采摘下的存货,含着淡淡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