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看大戏的李莫申身旁,在听到顾氏师兄妹惊呼之后,陷入沉思的矍铄老人微微动容,“齐剑仙佩剑镇岳?那么那位少年,就是去年在龙虎山天师府的罗天大醮上,大放异彩、天生剑胎的宋青牧?”
按照原先老人的想象,那位一鸣惊人的少年,应当是位剑眉星目、风姿绰约的年轻剑修,如今却是有些说不清的失望,想了许久,最终以与之前李莫申为他解围,所用大家闺秀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少年英才下结论。
李莫申哈哈一笑,问道“老白,你说镇岳和崔流川那把剑比较,哪个更厉害?”
矍铄老人哂笑道“少爷真是抬举崔流川手中的废铜烂铁了,不论说剑的材质还是所承载的重量,崔流川手中的剑,是溜须拍马都赶不上的。”
李莫申懊恼道“你看,这下就原形毕露了吧,难道我方才说的,老白你就真咽在肚子里,事后真能忘个干净,还是说老白你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李莫申只觉得和老白说话,但凡隐晦一些,就会很累人。不过李莫申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位一路护送他走了几千里路的老人,在他心里,老人不仅仅是扈从这么简单。
近一年光阴的殚精竭虑、任劳任怨、满怀赤诚,就是一块石头,也差不多该热乎了。除了老人不太喜欢说话陪他解闷之外,真挑不出啥毛病。
外边大局已定,觉得不过瘾的李莫申,手脚并用,翻过窗台,有模有样站在屋檐上。然后一个腿软,脚下不稳,好在有老人拉了一把。
林雪烟踩在老太肚子上,对于哀嚎声,置若罔闻。抬眼望去,房檐上一老一少,少的那个,竖起大拇指,满脸笑意。
两位少年围拢过来,高大少年仍握着阔剑,剑尖指向哀嚎不止的黄皮子,以防生性狡猾的小脚老太,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后手。示敌以弱,倒不至于,可最后要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就会很麻烦。
揭下面罩的少女躲得远远的,捏着鼻子,腮帮鼓鼓的,对于气味太过敏感,甚至可以籍此追踪远逃妖物,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肚子里翻江倒海泛酸水的崔流川,似突然想起什么,深吸一口气,转身跑入偏房中,把昏死过去的小二给拖了出来,还好,只是脸色酱紫,没死!
顺手把那锭险些买了命、露出一角的马蹄银往小二怀里塞了塞,崔流川便快步走到林雪烟身旁。
此时小脚老太已是满嘴血沫,门牙都给打断的凄惨境地。
林雪烟视线扫过宋青牧与顾心猿,突然笑道“难不成这份小小的阴德,家大业大的水华剑府,还有家底殷实最不缺福缘的万寿山,都能看在眼里?”
脸色苍白的少年顾心猿悚然,没有说什么,只是收起阔剑,伸手示意林雪烟自行处置。
宋青牧摆手说不,然后就退到一边,眼神疑惑地看着不远处身穿夜行衣的少女。
荡涤污秽,斩妖除魔之后,冥冥之中,会有一份功德阴德加身,在日后的大道修行、顾道长生路上,可能这份小小的功德,就会成为破境、悟道的关键所在。即便当世没有,在来生,就会转变成一份福缘,或是变作一份祖宗余荫,庇护子孙后代,薪火相传。
这也是有善人七世之后,才能得道成仙的说法。
点点滴滴,聚水成渊!
林雪烟脚下发力,只听见骨骼碎裂的动静,老太身子随之下沉,泥土被碾碎,再压实,只是让林雪烟两拳打碎一身道行的小脚老太,连磕头告饶的力气都没有。
林雪烟看着一旁的崔流川,沉声道“拿剑,斩妖!”
崔流川满脸疑惑,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然后林雪烟就轻声为少年解释功德阴德一事,最后,又安慰道“让你斩妖,倒不是因为这桩小小的功德。之前的槐树精魅,只能说是你间接斩杀,所以这回才让亲手斩妖,不至于日后手忙脚乱!”
崔流川轻轻点头,然后握着剑,走上前。
出气多进气少的小脚老太,眼神近乎哀求,此时的它已悔青肠子。
对于没有修出人
身的槐树精魅,崔流川能杀,也敢杀,甚至能做到眼睛都不眨,可是面对小脚老太,哪怕心底里一直暗示自己,最终扪心自问,崔流川还是下不了手。生得再丑陋,仍旧是人模样!
崔流川眼神飘忽,轻抖手腕,剑身悬停在小脚老太咽喉上方,猛然刺下。
想象中血流如注、死不瞑目的吓人场景,没有出现。
当少年视线汇聚时,才愕然发现,剑上挑着一只白毛黄鼠狼,少年顿时安心不少。手腕轻抖,不过一尺大小的黄鼠狼便掉落在地。
在一剑刺死白毛黄鼠狼后,崔流川后知后觉地发现,关于虚无缥缈的功德,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心境感应,一切如常。
对于这份小小的功德,先不说出身万寿山的顾心猿看不看得上,即便看得上,又如何?强摘果子的话,与自己本心有悖,就是一桩赔本赔到姥姥家的买卖,得不偿失!
一切都尘埃落定,脸色苍白的少年如今对于林雪烟的兴趣,远大于那只黄鼠狼。他很确定,在之前从未与这位面相惊人、能耐更惊人的姑娘有过交集,那么这位姑娘是如何知晓,他来自万寿山?
只是有些话,说出来,说不定会再次剑拔弩张起来。
林雪烟看着丈二和尚的崔流川,笑道“大功告成,回屋睡觉。”
其实崔流川内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在之前,还想着可能发生一场如同侠义小说中惊心动魄的大战。可从头到尾,崔流川就出了两次剑,第一次很狼狈,第二次,也不怎么风光就是。
收起镇岳的宋青牧怯生生问道“姑娘打算怎么处置这具黄鼠狼尸首?”
林雪烟眼神疑惑地看着唯唯诺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