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他如今也还算安稳,担着军事委员会一个将军的虚职,手上没了人马,到底一家老能安稳度日。”
这些年时局混乱,军阀混战,各方人马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纷纷攘攘许多年,直到五年前叶戈总司令从南边穗城一路北伐,势如破竹,一下子打到了燕平,各路军阀或是易帜或是战败,眼下除了占了北地四省的吴大帅吴贞吉,偏安西南的白远明,西北那边的薛令父子以外,全国都已然听命于升州共和政府。何家虽然把持全国军政大权,这个政府跟共和也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止了烽火,民众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楚南风跟秋枕云畅谈许久,从国家时局谈到朝代更迭,有讲到青年人的抱负,兜兜转转又聊起了秋枕云的学业。
“你读的这个无线电专业,是极重要的,说来咱们国家三年前才有自己的无线广播电台啊。咱们的国家,是太需要发展新技术了。你如今成绩这样好,等去了德意志学成归来,一定能为国出力,你父亲若在,一定会很高兴的,当年他若不是身体不好,一早就去投军了。”
说起秋晴鹤,爷儿俩又是一阵唏嘘,楚洛挽生怕父亲未婚夫又要伤心,连忙打岔:“爸爸,你就只夸他一个,怎么也不夸夸我呀,我也学得很好呀!难道我学好文学,写好文章,就不能为国出力么?”
楚南风笑着点点女儿的额头:“哪里有这么要求别人夸自己的?滑头”,他说着饮了一口酒,“文科读好了,能启民智,理科学好了,可壮国力,各有其用途。不过可要学好了才是最要紧的,学不好,连养活自己都不得,就别想着为国出力的事了。”
“我哪里学不好了。”楚洛挽噘嘴不高兴了。
“你这孩子就一贯地多心爱闹别扭,你父亲几时说你学不好了?是要你更努力才行。说起来,你写的文章,固然是写的不错的,可妈妈觉得有些太悲观了,你这两篇说,一篇呢那女孩子干脆就死了,另一篇虽然未死,却也心如死灰。虽说现实本就艰苦,这么写也是真实,可你年纪还这么呢,年少作哀声,思虑过多,只怕于你的身体也不好的。”
楚洛挽摇头,“这也不是悲观呀,我只不过把我听来的,看来的,写到文章里而已,文中人结局凄凉,也是想警醒世人呀。如今是新社会了,既然总说自由平等,就该对女孩子们好点才是,既要鼓励女孩子读书做新女性,对旧式女子也要公平些才行,她们没念过书不会说英文又不是她们的错,偏偏有人觉得她们低人一等。”
楚南风笑道:“你写你的文章有你的想法,这是好事。我和你妈妈也是很支持的。不过怕你写的惨事多了,自己也思虑太重不开心罢了。”
秋枕云也点头:“你开心是最要紧的,旁的都罢了,最要紧的是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楚洛挽一头栽进母亲怀里表示自己一直心情舒畅,并没有因着写文章郁结于心。一家子谈天说地到很晚才散了。第二日楚洛挽收拾了行李坐火车去升州。楚家二老虽然舍不得女儿,但一来儿子楚洛书就在升州,他一向老成持重,照应亲妹子是没问题的,二来有秋枕云一路陪同,一直把她送回学校,自然不必担心女儿的安全,三来吴城距升州也不算太远,坐火车也只是几个时的事情,也不算辛苦。饶是这样,老两口还是一路把两个孩子送到火车站,看着他们买了票,上了火车才回家去。
楚洛挽坐在火车的二等车厢里,秋枕云把今早特意去买的糖炒栗子一个一个剥给她吃,两个人言笑晏晏,大约这世界上,当真再没有人比他们更缱绻甜蜜,快活自在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