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氏摆了摆手,插话说:“不,我是她的上司。”
女人对芙蕾米娅投来疑惑的目光。
芙蕾米娅咬了咬牙,相当不甘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原来您的上司……”女人琢磨了一下言辞,“是这种勤勉持家型?”
他只是抠门而已!芙蕾米娅差点叫出声。但想到这里她又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两相矛盾的境地。
少女默默蹲坐在言氏身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声音,就好像一道普普通通的阴影,凝固在地与人的交界处上。
“虽然知道这有些越界,”女人对言氏小心翼翼地问道,“但大人您为什么要对那个女仆这么……?”
芙蕾米娅听到这句话后原本就不小的好奇心也随之膨胀起来——这个男人可是连花一金币坐马车赶路都要斤斤计较的吝啬鬼,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放下话来,说整个店里的衣服随便那个女孩挑呢?况且刚刚那个女孩也说了,她是那个男孩的女仆吧。难道这个东方人居然是那种类型?
大魔法师浮想联翩。
言氏捏了捏右手的指节,听到这话之后想了想,说:“因为觉得有缘分?”
他们刚从桥边一路赶车坐到弗伦德尔街,结果言氏远远就从人群里看到了这对熟悉的男女,也许是玩性大发,也许是有其他打算,言氏钻到这家店里,靠着芙蕾米娅在王都女性交际圈中的高知名度和说服力,对女人吩咐了刚刚的一切。
世上当然不可能有随便就送你这么大优惠的好事啦!只有被刻意安排好的计划,或者说……圈套。
言氏笑着说:“只是,感觉刚刚好而已,送他们两个一次优惠也无妨。”
少女在听到言氏这句话后微微抬起了眼,她和言氏一起待了很多年,言氏如果有所谎言她立刻就能看穿。
言氏撒谎了。
但那不是恶意的谎,而是用意很奇怪的谎言。
少女想到这里,选择闭上了眼睛。
反正,和她没有关系。
她只是言氏的所有物而已,言氏要她立即去死的话她也会马上从口袋里摸出尖刀抹在脖子上,作为言氏的所有物,期待什么的当然也不会有。
虽然女人对他们说不用付钱什么的,但言氏还是坚持不能白占便宜,当然其中有多少真心就很难判明了。
在为那套衣服和化妆付过钱后,三人走出了店门,临走时那个女人模样狂热地拿来纸笔,让芙蕾米娅留下了签名。三人在门外,隐约听到里面的女人和其他人大叫说要把那个签名留作藏品纪念什么的。
“你原来这么受欢迎吗?”言氏难以置信地看了芙蕾米娅一眼,“看不出来啊?”
大魔法师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她好歹是皇室的大臣之一,出身名门,而且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大魔法师的阶位,这样的她有什么理由不在王都成为一个知名人物呢?
言氏看她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倒也没有再问下去,于是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弥修跟在言氏身后,也许是被言氏传染了,她也忍不住闭上眼睛,张开小嘴,也打了个哈欠。
“给,”少女睁开眼睛,看到言氏手里拿了一个纸袋,举到自己面前。
“这是?”少女眨眨眼睛,接过纸袋,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套衣服,从短裙到上衣再到耳上的饰品无一不全,整体色调都是深色,从紫色的上衣到黑色的长靴,乃至耳饰都是有些暗的颜色,外衫绣了紫红色蔷薇的图案,看起来相当适合她。
“礼物,”言氏揉了揉她的脑袋说,“给你的,你还没有西式的衣服吧。”
弥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富有东方简单飒爽风格的短衣。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收下了这个纸袋,用双手牵着拿在背后。
芙蕾米娅有些讶异,她完全不知道言氏到底是什么时候买下的这套衣服,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时的言氏确实很浪漫——女孩子总是会喜欢这种意料之外的惊喜。
言氏又迈开了脚步,弥修紧随其后。
芙蕾米娅看着言氏,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个男人,他好像有很多张脸,同时展示在她的面前,让人分不清谁才是真实。
她揉揉眼睛,感觉自己会不会想太多,而当那双红色的眸子再度张开时,言氏和弥修已经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等她了,言氏还对她摆摆手,让她快点过来。
女子迈开脚步,加快地朝着他们跑去。
那一瞬间风扬起尘沙,白色的蒸汽浓雾在远处的天际弥散,未来与过去交汇,站在人类记忆里的是两个虚幻的人影,石板发出龟裂的声音,灰蒙蒙的帷幔垂下,塞万的天空呈现出两种不安的景象。
这就是王都。
所有人都各自埋着心事,所有人都各自有所隐瞒。
没有谁能逃离宿命。
在阴暗里,大戏的幕布被缓缓拉开。
对此尚且一无所知的少年和少女牵着手,随着时间一同迈入了浑浊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