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与鲁国的那次战役伤亡不少,那些战死将士的家属虽然拿到抚恤金,可日子也是不好过。之前与舅舅商量着,打算建一个军属村,往后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们都能住在一起,教他们手艺自给自足,赡养老人孤儿解决生活难事......遗憾,到头也没能实现这个想法。”
慕容宸憧憬着那一副和谐画面,纺布犁地,嬉戏打闹,不再因儿子、丈夫、父亲的战死而悲伤难过,“周将军前途无量,父皇是爱才之人定不会亏待了你。如果你真想为我做些什么,日后有能力能否帮我和舅舅完成这个心愿,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其实......今日来除了想与你说说话,还有就是这件事了。”
听罢,周农有些惭愧,虽然知道慕容宸心地善良,胸襟宽宏,但总以为那只是权贵之人的小恩小惠,要是丢了权势荣华,也不会再有心思关心旁人。可今日,再次刷新对慕容宸的看法,他是真的心怀天下之人,对比之下,自己刚才的言语却太过势力。
依旧是从后门出府,马车经过周府前门时,聚集的人不减反而又增加不少,或许是等了久的缘故,三五一群也开始相互闲聊起来,在寒风瑟瑟中抖着身子,嘴巴一张一合聊得甚是起劲。
一路上慕容宸一言不发,子规憋着一肚子的问题也不敢在此刻提出,回到王府子规却忍不住的问道:“主子,您为何不直接拉拢周将军,他对您可是......”
“时候未到。”
子规听到这四个字虽是一头雾水,却也不再问下去,他知道自己永远也领悟不了主子所盘算的深谋远虑。
次日清晨,虽说天意渐凉,可一眼望去的和煦还是看得人暖洋洋的。
俞华裳在自己的屋里用过早膳,又穿着一身男装准备出门溜溜,可还未出内院便被秦管家拦住了,见她这一身行头,秦管家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赶紧叫来几个丫鬟架着俞华裳回屋重新换上女儿装。
粉嫩锦绣对襟长裙,乳白织锦坠珠腰带,迆地百褶绣花裙裾,纱衣飘逸罩身,胭脂粉香若现,亭亭玉立姿态不同往日。而许久没有穿簪拢发,斜髻宝钗让俞华裳有些头重脚轻,走两步就要整理一下头侧的步摇,免得晃晃荡荡和发丝交缠在一起打了结。
迷迷糊糊被秦管家带到了大厅,见两位年长的女子规规矩矩的站在正厅中间,俞华裳这才恍然想起昨日慕容宸跟她说的事。
今日,是要学礼仪,而那两位看起来和善的中年女子便是宫中来的教习姑姑。
身着暗青绣花对襟长衫的教习姑姑见来了位长相秀丽的姑娘,便知道这位就是要训练之人,向前迈了两步,礼貌的做了个揖,先来个自我介绍,“姑娘便是俞华裳俞姑娘吧,奴婢竹秀,是礼邸负责教授礼仪的内官,这位是竹菊,今日我两人奉命来教姑娘宫中礼数。”
说着,身后另一位稍胖些的教习姑姑也礼貌的打了个千儿。
俞华裳赶忙陪了个笑脸,“两位姑姑好,这两日就要麻烦姑姑了。”
宫中礼节说起来也简单,可这蹲起、站坐、说话,一遍遍的训练让人有些心烦,一上午过去,虽没什么大动作,却累得俞华裳筋疲力尽。
短短两日的集训也算是初见成效,曾经走路大大咧咧,说话底气十足,如今调教过后,一颦一笑也能见着大家闺秀的影子。不过,毕竟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小姐,这些个礼节只存在于俞华裳的表面,当她不耐烦,不想再装的时候,一切又原形毕露,每个喘气呼吸间,都透着阵阵杀气。
慕容宸看不见,却能凭着听觉感受俞华裳每一个动作的改变,虽还有些不足,但对俞华裳来说已是进步,有些事强求不来,这道理慕容宸也懂。
“拿着。”羊脂玉打磨的玉镯成色甚好,慕容宸纤细的手指拿着等俞华裳接过去。
俞华裳见多了世间珍宝,太过一般的货色也不会放在眼里,可这枚玉镯却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好物件,鬼使神差的接过,左右翻看着。
“宫中不比王府,说话做事需谨慎再谨慎,尤其是见到太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要随便说话,默默站着就好。”
“知道了,说一路了,你不累我都听累了。”俞华裳扫兴的闭上眼睛,可手上功夫没闲着,将右手套进玉镯,左手不时的抚摸着。
这是她都一次进宫,总是听说书的人讲,皇宫深巷步步为营,尤其是那些表面和善之人,心地险恶更是难以防范。俞华裳想起了她在刺阁时的日子,阁中前辈为了舵主之位明争暗斗,表面一团和气私下巴不得对手死于非命。而就算是那小小的杀手榜,为了能榜上提名,一起训练成长的师兄姐弟也不惜反目成仇。跟在洛玄倾身边这么多年,看多了刺阁中的人际往来,只要是存在竞争,心中所谓的胜负欲总是能冲昏人们的头脑。
刺阁即是如此,更别说权力欲望更盛的大内皇宫。“慕容宸,在这偌大皇族中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以后,你又该如何处之”,俞华裳慢慢睁开眼看向慕容宸,心中感慨着对眼前人的怜惜,那一瞬间她有些畏怯了,害怕自己的微薄之力是杯水车薪,害怕会置身于深宫泥淖不可自拔,到头来,和慕容宸狼狈出局。
“你在害怕?”
俞华裳坐的离慕容宸很近,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慕容宸敏感的耳力听出刚还平和的呼吸突然变的急促起来,那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