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御陵乃燕邵国皇室陵墓所在,放眼望去无不是秀丽青山,而最佳观景点便是望帝台。
建于千山环绕之中,虽比不上皇宫中任何一处宫殿雄伟,但要放在燕都城却也堪称独一无二,单说用于建筑望帝台的琉璃砖瓦,便是千两黄金也买不来,而望帝台室内所有陈设更是依照皇宫规模置办,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懿皇帝背手站在窗前,看着眼前的山峦起伏,心生一股莫名的担忧,百年之后,这大好江山该由何人继承,以前还未曾有过这样的惆怅,可不知怎地今日这样的念头却十分强烈。
廉公公搀着慕容宸缓缓而来,紫杖敲击地板的声音在空荡的望帝台中更显清脆,而懿皇帝远去的思绪也猛地被拽回了现实。
“吴歌山叛军之事,是你通的风,报的信吧!”懿皇帝背着手向前踱了几步,低沉浑厚的声音却透着让人畏惧的气势。
慕容宸倒是没有一点怯意,将手微微一推示意廉公公不必在侧伺候,又凭着感觉向前迈了两步。
“儿臣不明白。”一句简单的回应,既没承认也没推辞。
“吴歌山虽不大,却是军事要地,守关将领更是各个骁勇善战。自打驻军举兵谋反,朕也曾派过几支军队去平乱,没想到都是失败而归,如此善战的队伍今儿却轻易归降,竟然还能想出谈条件这等法子。如若不是你,怕整个朝堂也难找出第二人去管这闲事。”
“儿臣愚钝,自知不该在父皇面前班门弄斧。”
那日,从皇宫匆匆回王府后慕容宸便命秦管家去了吴歌山,却也只带去三句话。
第一句,一个字“降”;
第二句,四个字“求放秦勇”;
第三句,两个字“吾在”。
只是这样简单的话,却让驻守在吴歌山的万余将士深信不疑,倒不是说足不出户的慕容宸真有什么本事让他们听命于他,而是这一众武人本就是无心作乱,只是念着秦将军的冤案意气用事罢了,如今,有了万全退路,又和乐而不配合呢。
慕容宸缓缓跪下,又继续说道,“儿臣不知秦将军到底犯了何事被囚禁,却知在这朝野之中大半将领都出自秦将军麾下,如果他真犯了不可饶恕的犯上之罪,理当该诛,但如若是被人所害获刑,怕是难以服众。”
“所有人都说秦勇该杀,只有你还在为他说情,你当真不怕株连?”懿皇帝倒是对眼前的六皇子起了兴趣,本怜惜他从小失明,不曾想已长大成人的老六却是个眼瞎心明之人。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搀起跪在地上的慕容宸。
“儿臣一心向父皇,不敢偏袒任何人,纵使这个人是儿臣的舅舅。只是这件事疑点颇多,不得不多些思量,如果父皇真是觉得儿臣寻私,儿臣愿与秦将军一起受刑。”
“受刑?”懿皇帝仰天大笑,“如今这局面,就算秦勇真有大逆不道之行为,怕也难定他的罪,边关守城将领哪个不盯着朕的举动。”
“佩剑入寝宫”,聪明如懿皇帝,怎会看不出如此卑劣的陷害伎俩,可“功高盖主”的秦勇又怎能继续容他。这一次,不失是个除去心头大患的机会。
当然,懿皇帝想得,慕容宸当然也能想到。揣度皇帝心思,这是慕容宸第一次如此费心思量。
“秦将军常年在外征战,身体本就伤痕累累,再加上年事已高,别说是这牢狱之苦受不得,带兵打仗更是再难有心顾忌。父皇仁慈,何不趁此机会免去舅舅大将军的职务,让他解甲归田,儿臣愿领命将秦将军接回王府照拂养老。”
这个请求,是慕容宸临时起意,如今趁此机会得了恩准,这以后也是一劳永逸的事。
“此事......朕会再做斟酌。”懿皇帝摁了摁太阳穴,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望帝台又恢复了安静,送走慕容宸懿皇帝也陷入了沉思,自己的瞎眼儿子竟看穿了自己心思,不过,是除是留倒还是两说,又或许还有别的计策。
廉公公悄声走上前,将披风搭在懿皇帝肩上,见懿皇帝表情严肃的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刚要到嘴宽慰话又吞了回去。
“宸儿是真的长大了。”
懿皇帝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廉公公措手不及,不过,常年伺候君主的他却是应变的快得很。
“陛下英明,龙子自是不差。”
“哈哈哈,不错,他是不差,竟然看穿了朕。”说到这里,懿皇帝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廉公公见主子欣喜这心也放宽不少,陪着笑脸说道,“原来,陛下刚才是在试探明王,幸好明王对答还算如流。”
“经过此事,也算是对宸儿的一次历练,只是这双眼睛......哎,可惜了。”
“陛下福泽恩厚,已是明王的福气,这一生荣华富贵也是享不尽的。”
“你这大监,尽想着荣华富贵,怎么不多想想朕这江山的未来。”
“陛下折煞老奴了,老奴眼界儿浅,也就能想想吃好、喝好,更远的事儿,老奴可真是一窍不通啊。”
听这话,懿皇帝开心一乐。
“好了,不与你说笑了,去把秦将军放了吧。”懿皇帝将披风披好,准备起驾回宫。
“是。”廉公公答道,“不知陛下是要将秦将军送回明王府,还是另做打算?”
懿皇帝走过两步,听到廉公公的疑问,又倒着退回来,伸出左手食指摇了摇,做出“不”的手势。
“让他去凤鸣县......做个主事吧。”
说完,加快步子,走出望帝台。
凤鸣县,燕邵国以南最偏远的边关县城,土地荒瘠,人烟稀少,虽毗邻凉国,但富裕水平却是天壤之别。燕邵国也只是将这个县城看作是观察凉国的瞭望台而已,所以并无大力开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