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西风,秋色凋零,一行过客催马飞奔而过,打破这郊外的静默。
慕容宸闭目养神,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颠簸的马车加剧了他身上的伤,喘着粗气,大口呼吸着凉风。
还未入城门,几个身穿铠甲的将领便将马车拦了下来。
“车中可是明王殿下。”一个将士上前抱拳行礼道。
“你们是?”子规满心疑惑。
“明王殿下。”说毕,几个人单膝跪地,将头盔摘下,“救救秦大将军吧。”
怕的事,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这次又是什么罪名。”慕容宸坐在马车中极力控制着自己。
“佩剑入寝宫,欲挟天子以令诸侯!”
短短一句话,却足以抄家灭门,这场局,步步为营,还各个都是死局。
一行泪倾泻而下,那双空洞的眼睛如深潭寒池,却又是汪洋肆意。
慕容宸身子颤抖着,抬起纤细的手默默拭去眼角的泪,喃喃说道,“去朝凌殿”。
马车穿过城门直奔燕邵皇宫,一路飞驰竟无人敢阻拦。
朝凌殿巍然独秀,两排守卫肃穆守护,他们认得慕容宸,那是红极一时的皇子。
本是疾步匆匆,却在踏上玉阶青石后放慢了脚步。父皇可以信任吗?慕容宸问着自己......或许这一次......信自己会更有胜算。
想着,又不禁停住了脚步,虽说还犹豫着,但嘴上以脱口而出“回府”俩字,可那双腿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如果转了身,结局就真的不同了,这一次......只有豁所有赌一把了。
行走在琉璃白砖上,回去的每一步竟无比踏实,可还未走几步,廉公公便从后面追了过来。
廉公公毕竟上了岁数,没跑几步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到了跟前,将头顶的帽子抚了抚这才想起要行礼。
“参见明王殿下。”廉公公打了个千儿,又吃力的直起身子,上下打量慕容宸一番,几日不见又清瘦不少。
又是一个当年曾受过芸贵妃恩情的奴才,廉公公一直都想找个机会报恩,如今恩还在可人却走了,这么好的人,可惜了。
“明王殿下,陛下听闻您在远郊遇刺甚为担心,派出不少兵力去寻您,您既然安全回来,为何不去见见陛下,报个平安。”
“让父皇费心了......”慕容宸心里一暖,看来父皇还是关心自己的。
可一想到舅舅的处境,所有的幻想又破灭了,话锋一转说道,“廉公公,我已平安归来,还请您给父皇带个话,今日我身体不适,也就不面见父皇了,过几日母妃葬礼,我再向父皇请安。”说完,将手抬起搭在子规胳膊上,主仆两人一路搀扶,转身离去。
廉公公在宫里当差四十年了,服侍过三代君主,那双看遍世态炎凉的慧眼怎会看不穿慕容宸的心思,本还担心慕容宸见了陛下会忍不住为秦将军求情再被株连,这下可好,也省心了。
一行大雁飞过,廉公公眯着个眼抬头看了看,又是一个秋,再看向慕容宸早已走下台阶,“噔噔噔”一串木杖著地声音顺着青阶石渐渐远去。
哎,可真是宫中可怜人呀,廉公公不禁心生怜悯。
想当年,陛下赐给明王慕容宸这杆紫杖时是何等威风,整个燕都都在盛传“燕邵国六皇子慕容宸将成为下一代君主”,而他手中的紫杖更是等同“尚方宝剑”,所见之人无不让面三分。
燕邵后宫上下,所得恩宠更是无人能与六皇子生母芸贵妃可比,就连当今皇太后侄女,皇后最大热门人选——慕容兰芷“兰贵妃”都是望尘莫及。
虽未封后,可那时的芸贵妃当真是风光无限,而今,受宠之人玉殒魂断,想想,何止是让人唏嘘。
“六弟~”这音调,低沉中透着些窃喜,后音上扬暴露了说话者骄傲的心态。
越来越放纵的语气,慕容宸怕是想忘都忘不了。
“五哥。”不慌不忙的回着并微微欠了欠身子。
坐在撵轿上的慕容锦意气焕发,紫红色貂绒披风显得尤为夺目。
虽说只比慕容宸年长两岁,可看起来却是成熟很多,尤其是笑起来两眼角边爬满的皱纹,和高高耸在头顶油光乌亮的发髻中偶露的几根白发,更显一丝老气。
不过,或许是近几年在自个封地逍遥久了的缘由,丰润白皙不少。
慕容锦系兰贵妃所出,虽说母家背景雄厚,但怎么都不受懿皇帝重视,竟然连一个瞎子也比不过,所以,慕容锦对慕容宸早就是心怀嫉妒。
曾经如此风光,现在沦落到自身难保,慕容锦可是解恨不少,想到这全都是母妃的功劳,又不禁佩服起来。
慕容锦饶有兴趣的将半个身子依靠在撵轿上,伸出一只胳膊在慕容宸眼前晃了晃,见没反应,又是一喜。
“上次见六弟还是三个月前,如今看着为何比之前憔悴这么多。”慕容锦明知故问,拿话刺激刺激他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想看看一向处事不惊的六弟,现在会表现出怎样的窘迫样子。
“宫中发生这么多事,却不知王弟我为何会如此憔悴,许久不见,五哥还是这般记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