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两年有余的姝美人已有六个月身孕,素来最爱海棠,可整个皇宫中,就数玲珑阁后院的两株海棠树开的最旺。皇帝本有意将玲珑阁赐予她,可碍于这处地儿早有所属也便不了了之。
如今,慕容深获罪,而这玲珑阁也再无主人,太后便顺水推舟将这座玲珑阁赐予姝美人,皇帝高兴,孕妇开心,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可前两天,姝美人在后院散步之时却在海棠树下绊了一跤,险些摔倒,再看向地上牵绊自己的东西时,吓的十魂丢了九魄,原是一个人的手臂露在了地面。
玲珑阁再不能住人,受惊的姝美人迁去了坤泰宫由太后亲自照料,而两株海棠尽数砍刀,深挖根下,挖出了一具男尸,脸上的样貌已经看不清,可身上穿着太监的衣服腰间还别了一个腰牌,“桂海”两字赫然醒目。
失踪许久的桂海,却在玲珑阁后院找到,根据身体的腐烂程度推断死亡时间,竟是襄国使臣走后这段时日,而这期间只有慕容深住在这里。
太后忙着照顾姝美人,无暇再去督查这件事,便让兰贵妃代劳彻查。随后证实了死者是桂海,又找来了桂海的大哥认证,没想到一来二去竟扯出自己的弟弟是平清侯安插在宫中的棋子这件事,而每次桂海办事有功,平清侯都会给他一笔钱,还承诺会帮这位不得志之人考取功名。
也无需多审,桂海的死定于平清侯有关,当然,平清侯也没为自己狡辩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是个明白人,如今挣扎都是白费力气。
“兰贵妃栽赃嫁祸的技术可真是没的说。”洛玄倾很是不屑,“桂海可是被抛在了乱葬岗,而他大哥,我也已派人送到了凉国。要不~将桂海大哥接来,拆穿兰贵妃的阴谋怎么样。”
慕容宸摆摆手,“不可,无人能证实你手中之人的身份真假,所以兰贵妃才会如此毫无忌惮的找人来冒充,而平清侯如今已是墙倒众人推,谁还会在意他是不是被冤枉。”
想起八角亭的事,设计引来太后和兰贵妃暗处观战,由此将慕容深和兰贵妃变成了水火不容的对手,慕容深想要站稳脚跟,兰贵妃不得不除;兰贵妃想为儿子制造机会,也必然容不得被陛下重用的慕容深......这一切,是自己一手促成,可这局势,竟不是自己所愿看到的。
慕容宸此刻有些后悔踏上这条不归路,只是刚开头,手上便沾上了无辜者的鲜血,虽不是自己亲手所杀,可又有什么区别。
俞华裳半日不言,一直看着略有不安的慕容宸,他们是同一类人,所以知道,心底那丝尚存的善念有时会让人如万箭穿心。原来,原来自己一直依赖的大山也会因措手不及而慌乱,因为事态无法控制而满心自责。
可这写悲悯不应该出现在两个复仇者身上,有去无回的征途,死亡是在所难免的。
“对于兰贵妃,殿下还要按兵不动吗?”俞华裳终于开口,这也正是这些问题的症结所在。
本是个再无机会翻起什么大风浪的女人,慕容宸却给了她希望,让她能在后宫这个自己的主战场上,继续步步为营。对于兰贵妃,慕容宸依旧是那四个字“按兵不动”。
或许忘了撒出的网是该往回收了,俞华裳适时提点是想让慕容宸记住,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别急,时候未到。”
一旁小暖炉上坐着的一壶水,开始吐着的热气,无人记得给壶中续凉水,以至于水壶咕嘟咕嘟的烧开了。可是,这暖炉里的碳并不旺,就连小火苗都不曾燃起,就是这样竟也将水烧开。
没错,慕容宸就是要让兰贵妃变成温碳上的水壶,不知不觉到达沸点,等到发现烫着自己的时候,为时已晚。当然,不止是兰贵妃,还有慕容锦同样逃不了。
夜深,又刮起了风,慕容宸却睡不着,坐在桌前抚摸着“阳春”,心中无限悲凉更是被放大。
轻挑琴弦,一首流畅曲子飘渺悠长,竟和这安静的夜晚如此和谐。
俞华裳虽懂音律,可这首曲子的难度系数是自己无法演奏的,此刻,她知道了,慕容宸是位音律高手。而这几日,自己竟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怕是又闹出些什么笑话是自己不知道的。
一束月光将俞华裳的影子拉的修长,站在慕容宸寝屋外已有一会儿,却总是没勇气敲门,不知道见到他自己该说些啥,安慰的话本就不擅长,要是再无话说场面尴尬了就不好收场,索性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好了。听着屋内祥和的天籁之音,自己不打扰也是对的。
屋外人关心着屋里人的心情,而房顶飞檐上,也有一双眼睛瞧着院中的倩影。
洛玄倾从高处望去,眼神始终游走在俞华裳身上。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在刺阁的房顶上,看着院内蜷做一团哭泣不止的俞华裳,可是此刻,俞华裳的眼中不是悲伤,而是说不尽的关切。
如果再不做出些行动,恐怕他们本就薄弱的缘分都会消亡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