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指尖到处,剑刃悲鸣,竟是被他内力所激,震颤不已,转眼间,崩裂开来,破碎的铁片,四下飞散,落了一地。
那男子终于沉默,他看了看手中只剩下了区区数寸的残损剑刃,忽然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转身离去,再不多言。
林琢默默地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梅雪中隐没消失,心绪竟似全然被他那一曲长歌所动,满心怅然,不知所措。
君子作歌,唯以告哀。
此时此刻,不断在林琢脑海中浮现翻卷的便是这样一句话,而这般心思之下,所有的言语终究只是多余,他掏出怀中的埙,想了许久,才慢慢地吹起来。
这是他自流落江湖以来第二次吹响埙,而第一次同样也是在听了那男子的玉笛之后忽有所感,两次心境,大同小异,兼之埙声本就凄苦悲怆,最是适合江南连绵阴雨时景,此时奏来,意境纷繁,心思凌乱,漫天飞雪,梅影翩翩,说不出的纯粹寂然。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不外如是。
有冰冷的雪花,盘旋飘落,点在了林琢的埙上,他怔怔出神,一时竟陷入了幽远的沉思。
直到一个惊讶中带着惊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林琢?”
这声音清丽悦耳,又极熟悉,不用回头林琢也能猜到是谁,他慢慢地转过身去。
眼前是一袭淡黄衣裙,李素影就那么俏生生地站在雪中,端丽若仙。她有些意外,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林琢微微抬眼,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心境中恢复过来便被人打扰,他心情极是不好,闻言便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这是聚闲庄,又不是长乐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李素影并没有发火,反而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好奇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
林琢被她看得浑身发麻,皱了皱眉:“你看什么?”
李素影不答,忽然,她噗嗤一笑,如同春水破冰,她本就容貌秀美,这么一笑,与周遭梅花交相辉映,更显光彩照人,便是连心思消沉的林琢,都不由地一怔。
“刚刚的曲子,是你吹的吗?很好听呢。”她的目光,落在了林琢手里的埙上,好奇道:“就是用这个吹的吗?好奇怪的东西,这个叫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拿,林琢反手一转,陶埙已经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的袖子里。
李素影的脸色耷拉下来:“不看就不看,真小气!”
林琢有心不搭理她,李素影却是自顾自地说道:“奇怪,前两天这个时候好像有人在这里吹笛子的,今天怎么没有了?”顿了顿又说:“这个人也是很奇怪,明明感觉他就在这个地方附近,可就是找不到他,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吧……”
她在这里自言自语,林琢却是心头一动,暗忖原来那位前辈已经不是第一天来这里吹笛子了,一边想着,他脚步却是不停,慢慢地走回了聚闲庄,等到李素影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隐没在风雪中了。
“喂,你……”李素影气急,狠狠地跺了跺脚,低声恨恨道:“冷死你这块木头!”
……
林琢去王二麻子的打铁铺子通常是在午时之前,然后便是整个下午都留在那个热浪滚滚的地方,这几日王二麻子也没有理他,林琢也乐得如此,自顾自地挥着铁锤敲打劳作,直到天黑才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回到自己的院子,倒头便睡。
至于聚闲庄上从四方汇聚而来的各路英雄豪杰,江湖志士,明里暗里搅动的风云变幻,却不是他能管得了。
而此刻,在聚闲庄的一处客房里,便有这样的暗流在状似平静的湖面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