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战事的缘故,李昌平一反前几天“不干己事,高高挂起”的态度,厚重的朱门终于开了一条可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细缝。
帝国的主人每日只在齐元殿升座,耐心地对着如雪片般的奏章。闲暇时则慵懒从容地倚在镀金龙椅上,望着华丽的金顶微微出神。
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没有临机处置、先斩后奏的权力,就算姜子牙复生,只怕也是回天乏术。更何况“叶家军”的真正头脑是叶长青,而叶长青还是监军。二马同槽,岂能相容?偏偏双方又都正是风华正茂、意气激昂的年纪。
嘿!战场不比朝堂,任何卑劣的手段在那里都变得名正言顺。“一将功成万骨枯”,说他们是功臣可以,说他们是罪人,也可以。他倒想看看太子和那个女人到底有多像。
事实正是如此,“叶家军”虽然是林珺瑶、陆益忠、欧阳贤等人策划的结果,在那时也一举消灭了李昌平和武家的几乎全部势力,但问题是将士们只信他们的“将军”。这支军队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叶家军了。
在与将士们接触的过程中,林珺瑶也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这些人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战斗中不会有大的问题,可他们对叶长青的敬仰马上就要赶上对神灵的膜拜了,早已远远超过了对林珺瑶这个太子的尊敬感。
也难怪,册封那天她见到身着银甲的叶长青都不由得有些恍然,此人不仅儒雅,而且还有一种连厚重的战袍都裹不住的力拔山鼎的气势,让人觉得心潮澎湃。而林珺瑶则不然,她不善亦不屑于用豪言壮语扇动人心。要不是穿着特地为她订做的金色战袍,还有那算得上上乘的武功,绝对没有人会将她当做一个将领。
主帅与监军,一刚一柔、一文一武,既各司其职,又相互牵制。这是李国开国皇帝留下的祖训,各中的缘由不消多谈。
甚至就某种状况而言,监军的权力比主帅要大得多。有一个与兵士熟识,而且还是武学世家出身的监军,对任何一个军队主帅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更不用说林珺瑶这种尚文不尚武的统兵之人了。
除了叶长青这个监军之外,其余在军中担任要职的大都是欧阳家的人。每有与新国的战事,必有欧阳氏族人,这是开国以来流传至今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即使距欧阳仪与南宫琉殉情通兰山的事已有近三百年了,但欧阳家子孙依旧朝圣似的一批接着一批大纛北伐,血流成河也无所畏惧。
出征那日自是在午门。今日的午门更多的是似铁的凝重,这种凝重盖过了生离死别哀伤,暂时抚平了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仿佛空气和时间也能凝固了。
李昌平亲手将虎符的另一半放在了林珺瑶的手心。“大战在即,愿你凯旋归来,莫要负了朕,和李国的黎民百姓。”李昌平郑重地说道。
在这样的氛围中,没有人不会被环境所熔化、没有人不会被锻造成这个巨大机器的一部分。无论他封林珺瑶为大将军,让对方带兵出征的目究竟是什么,在此时此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林珺瑶单膝跪地,稳稳地接过这象征着军队指挥权的虎形玉块,口中谢道:“儿臣定当不辱使命。”
“好。”李昌平微笑道,“毕竟固伦公主失踪一事是咱们先有的不是。——凡事适可而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