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小院子里,杨奉先进门一拜,童秀才一抬手,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淡淡挥了挥手,杨奉先再拜,这才快步走入一侧那小屋子里。
韩佩眨动着大眼睛,笑嘻嘻的,就尾随着杨奉先进入到这个小屋子里去了。
这几天她跟着杨奉先,也算是沾光了,能在童秀才这开个小灶。
两人走进这个书屋,但才不一会,童秀才去而复返,在他的手里,捧着一大叠的书,人面无表情,抖了抖袖袍,一进来,就把这一大叠书放在了桌子上,嘭的一下,甚至还溅起了一些烟尘,“这是历年秀才科考的题目,杨奉先,你的字生涩而缺乏灵动,科考之上,人情练达亦为文章,字迹好坏一样代表主考官的第一印象。”
童秀才摸着胡须,一脸的古板,面无表情,但更难想象,这样的话会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童秀才道,“以老夫我的猜测,这下一任的主考官一定是当今翰林,李道光。”
“李道光大人,曾经是上一任大儒,李藩国的学生,李氏学派遍布天下,南北呈现和黄庭学派分而治之的情况。”童秀才摸着胡须道,“而李氏学派,较为出名的一项就是这李氏柳骨,李氏柳骨偏瘦削而灵动,暗藏杀伐之气于文字之中,刚柔并济。”
“你要是能练出这一手刚柔并济的李氏柳骨,李道光审你的文章第一印象就会大大不错,中秀才的概率也会大大提升。”
说着,童秀才话锋一转,又道,“你以后就在这临摹这李氏柳骨字,日写三百字,在我这个屋子里写,不写完不许回去。”
“另外,这里的是科考文章,你一天也要看完某一年的科考范文,再作一篇文章。”
“不写完还是不许回去。”
说完,童秀才一挥袖袍,就这么出去了,也没交代什么。走出门的童秀才,沧桑脸庞微微抬起了一些,望向天空,眼眶里稍稍有一抹湿润之色,“潭乡之人都说老夫教不出个进士。”
“老夫倒要看看,我这个穷秀才,到底能不能教出个进士来!”童秀才一挥袖袍,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躺下两行清泪,迈着那官老爷步,走开了。
杨奉先在背后再拜。
童秀才走开,韩佩不禁苦着脸,吐了吐舌头,“我的天啊,我们居然要在这一天练字三百,再作完一篇文章才能回去。”韩佩深以为苦。
关键这可不是一天,而是日日都要如此。
杨奉先都是平静的很,“匡衡凿壁偷光,孙康积雪,车胤囊萤,比起这些先贤,我这读书既不算辛苦,环境也足够幸福了。”
这二位都是典型的寒门学子,却终成一代大儒。
孙康站在雪地里,借着雪光读书,车胤用抓来的萤火虫装起来照明,古之先贤在最为困苦的日子里奋进,岂能不激励一代人?
“大贤之人,困而修德,穷而著书,周文王囚而作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
杨奉先回忆起自己的处境,屡次落第,父子双双落榜十年,在潭乡被人嘲笑,比起这些先贤们,这又算的了什么呢?自暴自弃者,才是真无用之辈。
一念至此,杨奉先感觉心头又有些触动。
看着杨奉先在窗下翻着书,一脸认真的说这些话,韩佩深深看了杨奉先一眼,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周文王,仲尼都是一代文宗,孙康和车胤亦是古之大儒,你这是拿这些人自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