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杨唯一愣,“去童先生家看书?”接着,杨唯眸子里稍稍一亮,“怎么回事?童先生怎么会叫你去他家看书的?”
杨唯记忆里,这么多年来,童秀才就没干过这种事!
童秀才在这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臭脾气,很少人愿意去和他来往,但是这童秀才虽然没考上举人老人,但是一肚子的墨水却也是跑不了的。
这潭乡的殷实之家,也只能捏着鼻子把子嗣送到他那读书。
而这童秀才教书,也颇为有些老学究的味道,颇为一板一眼,极为讲究上下尊卑,讲规矩,一切都要一丝不苟,甚至会因为学生的衣衫不整,礼仪不到位而大发雷霆。
不但如此,这童秀才也很有意思,早课的时候,从不早到一分钟,也不迟到一分钟。
晚课一结束,也从不拖沓一分钟,也不提前一分钟,到点就走,扔下一句“下课”,就头也不回了,哪怕是一句话也能硬生生拆成两句,到第二天早上讲。
而他自己讲课时,当然也是一丝不苟的,从家里出门之前,必然是梳妆整齐之后,才会出门。
当然这些,杨奉先都不知道。
童秀才这么多年教书,也算是教出不少秀才了,但从来不曾听说叫什么学生到他的家里去看书,哪怕是这个学生有考上秀才之姿,最起码在杨唯的记忆里没有!
所以杨唯猛然听到杨奉先这么说,人都吃了一惊。
杨奉先不隐瞒,今天童秀才还这么批评自己,于是杨奉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时,都给杨唯说了,包括自己写的文章,童秀才打自己三下的意思,听完之后,杨唯以他自己五根手指绰须,许久沉吟不语,然后才伸了伸手道,“把你写的文章拿来给我看看。”
杨奉先乖乖从身后把这些写的文章交给了这杨唯,杨唯上下看了一遍,再认真看了一遍,到最后,竟是在慢读起来了,杨奉先就站在杨唯的面前,也不敢催促,就任凭这杨唯慢慢的看着,大概足足有一盏茶的功法,杨唯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深深看了杨奉先一眼。
“我儿长大了。”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唏嘘道,“难怪童秀才愿意点名叫你去他家中看书,哎,爹不如你啊,你这篇文章若是再这次科考中写出,必定能高中了!”
杨唯说出了一句和童秀才一模一样的话,可见杨奉先这篇文章的质量之高。
除去一些字句还不够考究,用典不够精致之外,起码一眼看去,这篇文章已经大气磅礴,巍然有大家之风了,这点无须去说。
杨唯也是看过杨昭这次科考写的文章,确实颇为灵动,可圈可点,但是和杨奉先这篇文章一比,那是就与王道之术的差别之大了!
这怎能叫杨唯不唏嘘。
看到杨唯眸子里那一抹黯然之色,杨奉先沉吟了一下,“儿子想倒也不是因为这么复杂的原因,童先生叫我去看书,无非只是因为看到我文章中用典不考究,可见基本功还不够扎实,叫我去补一补,仅此而已。”
杨奉先异常之冷静,并没有说被童秀才叫去开了开小灶就得意忘形,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
杨唯稍微愣了愣,眼神都不禁有了一丝恍惚,老半天,才从他那一张古板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由衷的欣慰之色,他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杨奉先的肩膀上,道了一个字,“好”。
日暮昏黄,杨家门口,这一老一少,身影被拉长,渐渐凝刻成了一副静止又唯美的画卷……
就像是,一张泛黄的老旧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