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慧的芸娘,哪能不明白怎么回事?看着日渐苍老的父亲,潸然泪下。
圭园众人,过来一一与方圆道别。
看着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李鹤,抱拳站在自己面前,方圆“呵呵”一笑,摁了摁李鹤的肩膀,说道:“我让芸娘跟着你们出门长长见识,二公子可要把芸娘照顾好了啊。”
李鹤不明就里,抱着拳,朗声回答:“请舵主放心!我们这么多人,亏待不了芸娘。”
方圆点点头,挥了挥手,轻声说道:“走吧。”
众人登上楼船,在一声声高亢嘹亮的“顺风扯蓬”的号子声里,缓缓驶离码头。
湖风猎猎,甲板上的众人看见,方圆负手而立,宽袍大袖,衣袂飘飘,注视着远航的船队,宛如雕塑一般,久久不愿离去。
甲板上,芸娘面朝着父亲,长跪不起。
船行不久,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风并不大,天空灰蒙蒙的,雨中的瓦埠湖,水色空濛,如诗如雾。雨水落在迷蒙的湖面上,溅起朵朵细小的水花,一圈一圈地散开来,然后极快的消失,像极了一场安静的梦。
李鹤带着斗笠,静静地站在楼船的船头甲板上,看着远处水天一色,不知什么原因,心绪总是安定不下来。这几天,瓦埠镇上发生的一切,一幕幕的,总是在脑海里反复浮现,让他惴惴不安,而且,离着瓦埠镇愈远,这种感觉便愈加强烈。
难道,真的要发生点什么?
李鹤知道,像天地舵这样的百年老店,既然能屹立江湖百年之久,经历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的经营,必然有其深厚的文化底蕴,他们可能暮气沉沉,但绝对循规蹈矩,知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而像月湖帮这样新晋后辈,短期内急剧膨胀,当暴力很快就能转化为财富时,勤奋努力就会被巧取豪夺所代替,当被这样的对手盯上时,天地舵就很危险了。因为,有些手段,天地舵可能想不到,但不代表月湖帮做不到。
希望是自己多虑了,更希望天地舵平安。
李鹤心里微微一叹,转身回了自己的舱室。
李鹤乘坐的这艘楼船,实际上甲板以上部分,只有两层,用作住宿,甲板以下的舱室,是船工日常起居之所和厨房。
舱室虽然狭窄,但却精致整洁,李鹤进来时,芳姑也才回来。
船队出发以后,芸娘一直是一副戚戚哀哀的神情,李鹤便让芳姑过去陪陪她,女孩子在一起,总会多一些共同语言,有个人说说话,也能排遣一些离愁。
船行逆风,所以走得并不快,傍晚时分,才堪堪到了离瓦埠镇五十里远的赵庙码头。
除了楼船,其余的货船一律不靠岸,在离着岸边不远处抛锚,靠拢宿营,周边依例放上哨船。
楼船靠上码头,除了补充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质之外,船上的人也可以上岸看看风景,毕竟,船上的空间有限,待久了,会觉得憋屈。下船转转,也可以遛遛腿,放放风。
但是今天,楼船上却没有一个人上岸观光赏景,原因是大家都没有这份心境,加上细雨霏霏,不太方便。
所以,吃了晚饭,大家便各回各的舱室。
夜,越来越深,码头内外的一条条船上,油灯渐次熄灭,原本灯火通明的赵庙老街也渐渐陷入到黑暗之中,只剩下码头前矗立的高杆上,挑着一盏气死风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孤独地发出昏黄的光,仿佛古稀老人,瞪着一只浑浊的眼睛,无力地看着黑暗的世界。
舱室内,李鹤正盘腿独坐榻上,一呼一吸之间,练习着吐纳心法。
就在李鹤渐入佳境之时,耳朵里清晰地捕捉到,窗棂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李鹤没有动,而是集中精力继续等待着接下来的动静。
又是一声“咔哒”,李鹤断定,窗外有人,而且,是一位不速之客。
李鹤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姿态,并将全身的肌肉调整到最佳状态,随时准备出击。
当第三声“咔哒”声传来时,窗口飞进来一物,“啪嗒”一声,落在了舱室的地面上。
李鹤静静地等了好一会,确定不会再有任何的动静了,才轻轻地下了床榻,点亮油灯,定睛一看,地下是一块白绢,包着一块湖边随处可见的青色鹅卵石。
显然,这人是借着石头之力,目的是为了扔进这块白绢。
凑着油灯,白绢上,以黑炭做笔,清晰地写着四个字。
天地危也!
李鹤的头“嗡”的一声,他第一时间意识到,大事不好!天地舵要出事,这是有人在给自己示警啊。
李鹤一刻也没敢耽误,冲出舱室,敲响了隔壁大兄的门。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