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猴子很实在,点点头。
“你先把你那钵子里的吃完,我这里有你一半。”李鹤慢悠悠地喝着肉羹,继续逗弄着猴子:“不过条件是,你必须跟我交代清楚,你是怎么进来的。”
其实,李鹤对这家伙犯的什么罪并不感兴趣,主要是找个借口分点吃的给他,另外,闲着不也是闲着嘛,权当听故事了。
猴子一听,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地将面前陶钵里黑乎乎的东西干了个底朝天,眼睛望向李鹤。
李鹤也不看他,仍然慢悠悠地蘸着肉酱吃着饼,嘴里轻轻地问道:“说吧,为什么进来。”
“偷盗。”
猴子的眼睛,一分钟也不舍得离开李鹤面前的美食。
李鹤诧异地看了看猴子,“哧”的一声笑了:“猴子,你哄我呐,欺负我不懂是不是?你还想不想吃了?一个偷盗的案子,至于让你在这牢里都蹲了两年了,还出不去吗?”
“说老实话!”
李鹤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块麦饼蘸了肉酱,递给猴子。
猴子伸直了细长的脖子,三口两口就将饼吞了下去。
“真的是偷盗,不骗你,不过这一次是因为气不过,捎带着捅了个人,才走水了,被抓了个现行。”
李鹤一听,笑了:“呵呵,我还真没看出来,猴子你这小身板,还能捅人呢。”
说着,将面前剩下没吃完的事物,一股脑推到了猴子的面前:“这些都是你的了,慢慢吃,吃完了,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捅人的。”
猴子大口大口的喝着肉羹,一大钵子肉羹,李鹤顶多喝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被他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又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所有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连盐渍的小菜都没放过。
李鹤是真服了,他不明白,眼前这个瘦小的身躯,哪来的地方装下这么多的食物,真不怕撑死。
抹了抹嘴,连着打了两个饱嗝,猴子这才腾出嘴来说话。
“李公子,哦,我听昨晚来的人是这么叫你的。”猴子瞄了瞄李鹤,继续说道:“我也不瞒你,我家世代都是干开天窗这行的,我老子当年就是不小心失了手,被人捉住,沉了井。”
“我是师傅养大的,师傅虽然是我老子的师弟,本事却比我老子大得多,一生高来高去,从没失过手,后来得病死了,我就单干了。”
“还真不是跟你李公子吹,我师傅的一身本事,我全都学到手了不说,这么多年来,我还琢磨了自己的一套,如果我不想被抓,就凭公门里那几个三脚猫,想抓陈爷,势必登天。”
猴子一边吹着牛,一边偷眼瞄着李鹤的脸色,李鹤心中暗暗发笑。
“两年多前被抓,不怪别人,全怪我自己。那家是个富商,已经被我开过一次窗了,我不该第二次又去,而且时间间隔太短了,这件事,犯了我们这行第一大忌。”
“主要是这家钱太多,防备又松,太容易得手,我就失了小心,第一次我还踩了点,第二次,我就那么直接进去了,这是我犯的第二大忌。”
“我两次进的都是这家家主住的屋子,这个老色鬼,真不是东西,我第一次去,这家伙就在糟蹋女人,那女人真可怜,被这个老色鬼折磨得哭天抢地,我忍了又忍,忍住了,没管闲事,师傅说过,干我们这行,只拿钱拿东西,绝不能管闲事,否则会死得很快。”
“第二次去,这老畜生又在折磨女人,我一看这女人我认得,是我家那边断桥里一个匠户的女儿,小姑娘年岁还小啊,这次,我没能忍住,现了身,这是我犯的第三大忌。”
“我刚捅了那老家伙一刀,门就被堵上了,我还纳闷呢,老家伙的嘴被我堵上了,也没弄出声响啊,咋那么快就来人了呢?后来我才琢磨明白,那一晚,很可能这家子早就挖好了坑等着我呢,只不过下手慢了点,平白让他们的家主吃了点苦头。”
“其实,就是门被堵上,凭他们,也休想抓住我,可问题是我一走了之,这小姑娘可就小命难保了,我必须把她带走啊,这下子,我又犯了我们这行的第四大忌。”
“嘿嘿嘿,一下子犯了四大忌讳,你想想,我还能落到好去?”
看着猴子嘿嘿笑着的猴脸,从昨天到现在,李鹤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伙原来并不是那么讨人厌。
“那老家伙死了没有?”李鹤问道。
“应该是没有,不然也不会把我关到现在,还不早就咔嚓了啊。”
李鹤点点头,心说不假,如果那个富商被捅死了,猴子绝对活不到现在。
“可是,老是这么关着我也不是个事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哪天是个头呢?”
猴子那张瘦脸上的五官,愁的挤在了一起。
沉默了一会,猴子又偷偷地瞄了李鹤一眼,期期艾艾地说道:“李公子,我能求你个事吗?”
李鹤抬眼看了看猴子,没有说话。
“按说,我俩也才刚刚认识,陈斯断不该有非分之想,可在这黑牢里,没钱没势的,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有话就说,别啰里啰嗦的。”李鹤最不耐烦猴子的絮絮叨叨。
“是这样,我还有个老娘,住在西门外十几里地的断桥里,我被关进来两年多了,老娘音信皆无,可怜我那老娘,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我知道李公子在这待不了几天,昨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想着,能不能麻烦公子您出去后,去帮我看看老娘,把我的情况告诉她,就说我很快便能放出去了,让她老人家好好活着,等我回去。”
说到这里,猴子翻身跪在李鹤面前,磕头不止。
李鹤看到,猴子的脸上,涕泪横流,这种男人的无声哭泣,才是真正的哀痛,也最能打动人。